1. 他会成为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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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

    他说回就回,刚张口就转了身。

    他腿长,没两步就上了水泥路,艾松雪跟上。

    他们是同一个方向。

    现在男生背对着艾松雪,艾松雪看不到他那张过分吸引人目光的脸,这才终于打量起他的其他地方,也是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这件白色短袖,她带来的行李箱里也有一件,这挺让她惊讶。

    不是惊讶他们竟然有同款,而是惊讶在这种地方竟然能碰见个穿Prada的。

    她又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裤子跟鞋,裤子不知道是什么牌子,鞋倒是很好认,Louis Vuitton的当季新款。

    看他这身行头,艾松雪觉得他不像是白鹤镇本地人,可他身上的那股气质又让你觉得他就是属于高山的,只有高山才能生出那样一双清高而孤远的眼。

    也只有高山,才能孕育出他这般,只需要一个背影,就那样像风的少年。

    繁杂喧嚣的城市里,人的眼睛总是浑浊,拥挤的街道更找不出会有人像风。

    艾松雪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带着猎奇的探究。

    上坡慢,下坡快,没一会儿功夫,艾松雪余光就瞥到了外婆的小洋房。

    艾松雪依旧看着走在前面的人,像是思索了片刻后,她停下来。

    “喂。”她喊了声。

    前面的人知道她是在喊他,步子慢下来,再停住,然后回头。

    他没问她喊他干嘛,只看着她。

    艾松雪走几步到他跟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半掀眼皮迎着她直勾勾的眼神,表情平静而冷淡。

    “陈安风。”

    陈安风……

    艾松雪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名字里竟也有风。

    “你家里人挺会取名字。”她说。

    陈安风却并不这样认为,冷声道∶“不觉得。”

    见他这么说,艾松雪告诉他,“刚才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像风。”

    她语气没有起伏,像只是在平铺直叙地阐述事实,不带任何情愫。

    而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陈安风有好几秒的时间没有说话,望向她的那双眼底似有浓雾暗涌。

    “那你眼神不太好。”最后,他这样说。

    艾松雪没有介意他这并不友善的一句话,反而唇畔露出两分笑来。

    她只觉得他有趣。

    “像风有什么不好?感觉你很抵触。”

    “不是不好,是不像。”他说。

    “那你像什么?”她又问。

    陈安风说∶“不知道,没想过。”

    艾松雪看着他,总是平静如湖水的眼睛里泛出笑意。

    这一刻,她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去了解一个人的想法,她想看看,眼前这个叫陈安风的人,他到底像什么。

    “我们还会再见吗?”

    她就那样直白的问他。

    晚风将她的声音送至耳畔,伴着树叶沙沙的轻响。

    陈安风看着她,她站在他上方,不算陡峭的坡道上,逆着光,发丝虚幻在光影中,脸也一并朦胧,像天色将晚的远山。

    “会。”

    他说。

    艾松雪笑起来,很淡。

    这天,他们没有了其他对话。

    陈安风继续朝前走,艾松雪到家门口后,陈安风继续往前走着,艾松雪没再喊住他,毕竟不熟。

    反正还会再见。

    回去后,艾松雪打开相机,按了几个键,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本应被删除的照片,现在不管是相机还是手机,删掉的照片在一段时间内都是可以恢复。

    刚刚她还没有好好看过这张照片就删了,现在看着这张照片上的那个人,那双眼,她心头再次像被什么击中。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后,艾松雪又将这张照片传到了笔记本上继续看。

    她学过很多东西,但没学过摄影,对摄影也没什么兴趣,只是把相机作为记录的工具,所以她拍照并不执着于构图与光线,都是随手一拍,而眼前这张照片,不管是构图,光线,还是氛围感都可谓一绝,足以震撼人心。

    断崖,落日,云海,暮光四溢,一人站在光的中央,像神明。

    神明回眸,穿过长风,与你对视。

    哪怕是隔着照片看着那双眼睛,也会让你感觉??

    风忽停,山海皆沉寂。

    艾松雪回忆了一下当时她与陈安风之间的距离,好像不过就几米,可这张照片上的他却给人一种极为遥远的感觉。

    大概,是他身上的气质太孤冷,像悬在遥远天穹的一轮冷月。

    和很多这个年纪故作深沉冷漠的男生不一样,他是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艾松雪有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也会有这种感觉,仿佛和镜子里的人隔得很远。

    她听说过一句话??

    人总是会被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人吸引,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人,更为致命。

    这句话是基于爱情的基础,艾松雪并不觉得自己对陈安风一见钟情,但陈安风对她的确很有吸引力。

    她以往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浓烈的好奇,他是唯一一个。

    任何一件事,或任何一个人,只要与“唯一”挂钩就会变得有趣。

    以前,艾松雪总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她性子冷淡,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她才十八岁,对未来的每一天却没有任何期待。

    现在,她终于有了一件挺期待的事??

    她期待与陈安风第二次相遇。

    *

    翌日,是阴天。

    艾松雪睡到周姨把午饭都做好了才起。

    吃饭的时候,外婆看着对面吃个饭也显得百无聊赖的艾松雪,喊了她一声∶“松雪。”

    “嗯?”

    艾松雪抬头。

    外婆对她说∶“昨天我光顾着写书去了,都没带你出去转转,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出去绕一圈,刚好今天凉快。”

    “好。”

    吃完饭,艾松雪用轮椅推着外婆出去。

    只要没太阳,山里格外凉爽,每一丝都像是在浸着竹叶的雪水里滤过,湿润,清凉,沁人心脾。

    外婆的家门前有四条路,一条通向遇见陈安风的断崖,但是上坡,一条通向镇子,这一路的景艾松雪都看过了,另外两条不知通向哪里,外婆选了其中比较平坦的一条。

    这边的路没多少坡度,却实实在在是建在山坡上的,路的一边是山,另一边就是悬崖,视野极广,能看到下方的溪流与密林,还有很远之外的绵延山脉。

    放眼望去,能看见三四只白鹤停歇在林间,环绕竹林的溪水中也能看到白鹤的身影,画面静谧,有古画般的诗意。

    “知道这儿为什么叫白鹤镇了吧?”外婆问。

    艾松雪“嗯”了声。

    “这儿白鹤其实不算多,但要是没有白鹤,这山,这景,就没有灵气了。”

    艾松雪很赞同外婆的话,她与外婆去过很多座山,但不知道是因为景区的过度开发还是什么原因,那些山总显得沉寂而又哗然,到处都是人,却没多少生机,极少有像眼前这般清净又生机勃勃的场景。

    眼前的景色无疑是极美的,艾松雪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艾松雪推着外婆慢慢往前走,外婆不时会指着一些地方告诉她地名,和曾经在那里发生过的往事。

    “看到那座桥了吗?”

    “看到了。”

    “那里原先只有一块木板,我从小就在上面走,没摔过一次,却在遇见你外公的那天摔到了河里,是你外公把我拉上来的,后来他就在那儿修了座桥。”

    艾松雪对这种老一辈的爱情故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只说∶“我一直以为您跟外公都是城里人。”

    外婆说∶“你外公是城里人,我不是。”

    “那你们怎么会在乡下遇见?”

    “他是从城里来下乡的知青。”

    “这样啊。”艾松雪语气淡淡。

    外婆听出了她的漫不经心,默默轻叹一声。

    她这个孙女啊,这么多年了,性子真的一点没变过,永远都是这样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也对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

    “松雪。”

    外婆这一路一直说着自己的往事,这会儿突然问起,“大一这下学期你还是没谈恋爱啊?”

    “没有。”

    “怎么不试着谈一谈?”

    外婆一直认为就凭她孙女这长相,要是愿意谈,即便她性格冷冰冰的,肯当她男朋友的人也能从这儿排到法国去,所以她敢肯定,追松雪的人肯定不少,只是她不愿意谈。

    “懒得谈。”

    果然。

    外婆又一阵叹息,然后温声说∶“谈恋爱是一件很美好也很有趣的事情。”

    “是吗?”

    艾松雪下巴微微抬着,也不知有没有在听,那双瞳色清浅的眼睛看着远处,却又像什么都没看。

    外婆抬手轻拍了拍她手背,决定再劝最后一句∶“听外婆的,试一试,趁年轻多谈几次恋爱,准没错。”

    艾松雪依旧看着远处,过了会儿才开口∶“人这辈子一定要谈恋爱吗?”

    外婆说∶“人这辈子没有一定要去做的事。”

    “但是。”外婆也望向远方,说,“我始终觉得,来这世间走一遭,总要热烈一场才好。”

    “我们为之热烈的,通常也是我们所热爱的,而热爱,它可以是一件事,一些物件,也可以是一个人。如果你觉得很难找到一件你热爱的事与物,那不妨……”

    外婆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笑容,“去爱一个人。”

    说着,外婆侧头垂眸,将布着皱纹的手覆在艾松雪手背上,柔声道∶“外婆希望你能拥有热爱。”

    “人这一辈子,只要拥有过热爱,追寻过热爱,不管结果如何,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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