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个树洞早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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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趣无几,所以也极少会为之驻足。那天还是被高一时的室友拉停在排名栏前,他关心自己名次,原也便跟着瞟了眼,视线漫不经心划下去,在一个女生的名字上叫停。他生来第一次见到“春”这个姓氏,单名一个“早”字,很独特,生机勃勃的,莫名让人想起早春节气,青嫩舒展的芒草或蓝而发白的,广袤的天空。他看了看她的照片,榜上的男生女生少有人不佩戴镜架,这个女生算一位,眉目一眼可观,眼神有几分淡漠,但直勾勾的,似能穿透橱窗玻璃,刘海碎碎地散在她额前,微抿的唇线几乎不见笑意。
相反有点……倔强?锐气?谢绝营业?
反正不太好相处的样子,那时他没多放在心上,只闲闲催朋友:“找到了吗,这么难?”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好找啊。”对方险要捅他一拳。
再后来,便是春节。
妈妈走后,这种阖家欢乐的日子于他而言只是折磨,再无母亲身影的屋子像一座旷芜的废墟。原屹再娶后,家中多了些属于女人和小孩的生气,但原也只觉这里愈发凋萎和冷僻,所以每逢除夕过后,他就会将自己隔绝进网吧,暗无天日地打游戏。
正规网吧不欢迎未成年,但也不是完全无地可容。
毕竟这些年来,他早将那些可收留他这头青春期怪物的钟楼或沼泽摸索一清。
那天是年初三,原也将背包寄存在市图书馆,只身前往成康门小商品市场的网吧。这是一处被宜市学子私下戏称“未成年天堂”的宝地,很多学生在这儿买过烟,也上过网。
时值寒假,网吧包厢已无虚席。原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待在二楼大厅,开机后,刀光剑影地打了两把csgo,他被满室浑浊的烟味熏到头晕眼胀,就摘下耳机去窗口透气。
二楼那扇窗户敞着,正对一道窄巷。
联排店面建于地下,顶部透不进光,规格也有限,所以即便身置二层,都显得低而压抑。
至于巷中情景,自然也尽收眼底。
倒没想到外边还是有人在抽烟。
一男一女,应当是情侣,穿同款黑色羽绒服,男生沉闷地夹着烟;女生着短裙,黄发挑染出一缕绯红。
她在打电话,音色脆亮:“你到了吗?”
“?,好,我在盛鑫网吧旁边这个垃圾桶等你啊。”
说完又灭了手机,看向她男友:“她说她马上就到。”
男生点点头,吐出烟圈,那股浓厚的烟味顺着气流腾上来,无处可避。
原也蹙蹙眉,决定回座。
下一秒,窗外传来女孩惊喜的呼喊:“春早??这里??”
记忆被这个别致且似曾相识的名字解锁,有什么欲将破土,原也回过头去,再看楼下巷子,已多出一名女生,正往这边快跑。
她的气质与另外两位截然不同,更接近于自己会在学校碰到的同龄人。
书包在女生背后轻微颠动,她穿白色棉服,只扎一条马尾辫,宝蓝色的针织围巾被缠绕成几道,打起结,将她皎白的脸裹成一小团。
就在她鼹鼠般,警惕地竖高脑袋东张西望的几秒,原也的胳膊也饶有兴味地搭去了窗沿。
他借此确认了她的长相,正是期末考排行榜上那个,他曾见过的??叫“春早”的同级女生。
天气很冷,她快速讲着话,稀薄的白雾在唇边不断倾吐:“抱歉抱歉,来晚了。”
“没事啦。”那个黄发女生冲她笑道:“我们也没等多久。”
女生边喘边摘下书包,利索地掏出一沓厚讲义:“你们检查一下。”
黄发女生象征性地翻几页,并未细查,只说:“你写的还用看么。”
女生略为害羞地一笑,邀功:“下面还有你男朋友的,我换了不一样的字体,你们老师就算有十双眼睛也看不出来。”
那对男女低头去找,又惊呼:“真的哎,春早你好贴心。”
他们的赞叹让女生有些傲娇地拨拨刘海。
黄发女生推一下自己男友胳膊:“愣着干嘛,给钱啊。”
“哦,”那男孩才反应过来,从兜里取出一只折叠的红色利是封:“给。”
“你点点。”
女生揭开红包封口瞄一眼:“这里面好像不止五百吧?”
“多给了你三百,”黄发少女说着,拦住她要点出多余纸钞的手:“不准退给我和小林了哈,你可帮我们大忙了。”
“哪有,又不是不收你们钱。”
“可你也付出了很大的劳动力啊。过年呢,都是老同学,你就别跟我们推三阻四了。”
女生几秒不语,再开口时,似要感激出哭音:“你们也太好了。”
“好啦??”黄发女生满不在意地揪揪她脸蛋:“要谢就谢过年有压岁钱吧。”
又盛情邀请:“早啊,你过会儿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女生婉拒:“不了,我得回家了。我妈今天走亲戚,回来看我不在家肯定要问东问西。”
“那好吧,”黄发可惜,又问:“等高三了你还会帮我们代写了吗?”
女生犹疑着:“应该不了……”
“不是吧,那我和小林怎么办!”
女生正视他俩,一本正经:“那你们就做一对苦命鸳鸯。”
那两人爆笑。
窗后的原也轻笑一声。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所以很有趣,还有种滑稽又……可爱的反差感。
三人又在巷子里寒暄几句,那个叫春早的女生就道别离去。
她来时匆匆,走时明显能感觉出脚步轻盈,似一只饱食鲜嫩草叶就差要咩咩叫的羊羔。
目送她身影拐出巷口,原也才从窗边直起身,回到自己的机位。
寒假结束后,开学,分班,定级,集训,进程如车轮滚滚,一站又一站,几乎没有歇脚时刻。班级距离近的关系,原也又在校内偶见她几回,女生身边有固定好友,但大多时候,都是她朋友呶呶不休地讲,而她沉静不争地听,惯常抿唇的样子像极曾见的那张两寸照。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在五月,暮春空气里饱溢着樟树的清香,又逢橱窗里的天之骄子们更新迭代,原也破天荒地驻留在榜前,还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文科区域。
他找到那张面孔,才抬步离开。
这一次,他记住了她的排名,是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