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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等陆知晚哆哆嗦嗦回到流霞轩时,高悬天空的日头已渐式微。
“您可算回来了!”夏禾快步迎上,当看到自家主子的狼狈模样,惊诧出声:“这是怎么了?”
“唉,说来话长。”
陆知晚摇摇头,提步往院里走去:“先弄些热水让我沐浴吧。”
夏禾从惊愕中回过神,刚想出声提醒,陆知晚已走进院里,与围坐在石桌旁的那群桃红柳绿的小妃嫔们大眼瞪小眼。
“陆妹妹可叫我们好等呀。”
身着豆绿色花草纹样缎薄衫的赵美人最先开口,目光在陆知晚身上来回打量两圈,掩唇讥笑:“不是说去赏花么?怎么弄得这副狼狈模样,难道你母亲送的发簪又落进池子里了?”
陆知晚没说话,视线扫过院中一干人,她们曾经欺负原主的记忆也走马灯般,在脑中一一闪过。
为首的胡婕妤,正三品,是霸凌小团体位份最高的一位,土生土长的京城贵女,父亲是正三品吏部左侍郎。
只因选秀时,原主穿了件和她样式差不多的烟紫色蝴蝶纹样裙衫,从此便看原主不顺眼——毕竟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小县令之女,竟抢了她这个京官之女的风头,谁给她的胆?
而眼前这位最先开口的赵美人,赵月娥,正四品,是原主的同乡,岳州府知府之女。
本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在老家时,赵月娥就被原主的美貌盛名压过一头,后来喜欢的郎君也倾慕原主,于是就此结了梁子,进宫后处处针对原主。
至于其他几位小妃嫔,皆是胡婕妤和赵美人的小跟班,盲目跟从作恶的伥鬼。
陆知晚不愿以恶意揣度他人,但有的时候,人的恶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毫无缘由。
就比如眼前这些小妃嫔,一个个长得美貌如花,却一次次欺辱原主,将一条无辜生命逼上绝路。
既然忍气吞声没用,陆知晚捏紧手指,那就斗!
大不了豁出这条命,带走一个不亏,带走两个算赚。
稍定心神,她走上前,朝面前几人行了礼,“不知诸位姐姐前来,有何贵干?”
胡婕妤道:“妹妹落水,身体抱恙,我们十分记挂。正好今儿天好,特来探望。”
陆知晚皮笑肉不笑:“多谢姐姐们记挂,嫔妾身体已恢复不少。”
听得她这不卑不亢的语气,胡婕妤眯了眯眼。
从前娇娇柔柔、唯唯诺诺一人,每次见到她们就如老鼠见到猫,这次却好似变了个人,虽仍规矩守礼,却再无畏惧之色。
她又看了陆知晚好几眼,才不紧不慢问:“你这一身水怎么弄的,莫不是真去池里摸簪子了?”
陆知晚听出她话中试探之意,大脑飞转,忽的福至心灵,朝着胡婕妤叹了口气:“说出来也不怕婕妤姐姐笑话,上次落水,嫔妾险些丧命,人都了阎王殿前,牛头马面要拷嫔妾,嫔妾看着那么粗的链子,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直喊冤——”
“阎王爷看嫔妾哭得那么惨,就问有什么冤,嫔妾便将冤屈说了。阎王爷虽然瞧着吓人,却是明察秋毫,一翻生死簿,发现嫔妾果真阳寿未尽,命不该绝,大手一挥,便将嫔妾放回来了。这两日嫔妾夜里还做梦,梦里牛头马面教训嫔妾不懂事,阎王爷都饶了嫔妾一命,嫔妾都没道声谢。这不今日身体好些,能下地了,嫔妾就去那池子边给阎王爷磕头道谢去了。”
说到这,陆知晚还煞有介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阎王爷大概觉得嫔妾诚意不足,来了阵风,将嫔妾吹进河里,叫嫔妾着实吃了顿教训,下次再不敢怠慢他老人家了。”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胡婕妤等人也不知信了没信,反正面色都不大好。
最后还是那赵美人开了口,拧着眉斥道:“我看你是疯了不成,光天化日,说什么神神鬼鬼的胡话。”
“哎唷,赵姐姐,你可小点声吧。”
陆知晚忙往天上看了看,一脸惶恐劝着赵美人:“你觉得我疯了也罢,可我那日真的到了阎王殿,你们不信,我也没法证明。但老话说得好,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话留三分,反倒惹人遐想。
尤其陆知晚这一身湿透狼狈样,总不可能是她自己跳到河里吧?
胡婕妤她们到底做了亏心事,再看陆知晚这副不似往常的神神叨叨模样,心下也泛起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那日陆知晚在水里挣扎时,的确有一段短暂时间,是沉下去没动静的……
难道那会儿她真去阎王殿喊冤了?
“姐姐们若还不信,嫔妾看今晚能不能梦到牛头马面,若能梦到,嫔妾便问问他们,能否在你们面前显一显神通,证明我所言非虚?”
陆知晚满脸老实人的诚恳,诚恳到胡婕妤都变了脸色,没好气道:“我看你是病糊涂了,说这些荒唐的怪话!身体没好,还是在屋里好好歇着,别到处瞎跑。”
说罢,也不再多留,捏着帕子匆匆起身:“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
其余小妃嫔连忙跟上。
直到走出流霞轩好一段路,胡婕妤才停步,回头看了眼那冷清偏僻的流霞轩,只觉荒枝杂草,真有几分鬼气森森。
赵美人小心翼翼问:“胡姐姐,方才那小贱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胡婕妤:“鬼知道!”
赵美人一噎,心说,可不就是鬼知道。
胡婕妤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有些不妥,脸色更黑:“这两日莫要再提她了,晦气!”
赵美人及左右小妃嫔闻言,纷纷称是。
流霞轩内,送走霸凌团后,陆知晚急忙换下湿衣服,裹紧她的小被子。
轩内共有宫女三人,太监两人,跟了个毫无恩宠又无钱无势的主子,那俩宫女和太监干活毫不积极,能敷衍就敷衍。
夏禾吩咐他们去搬热水,他们也磨磨蹭蹭弄了半晌。
直到太阳落山,陆知晚才洗上一个热水澡。
“你别担心,那些话都是我说来唬她们的。”烟气氤氲的浴桶里,陆知晚一身雪白皮子泛着淡淡桃粉,慢悠悠与夏禾解释:“我今天是一时脚滑,才栽进河里。”
夏禾惊愕出声:“您本就体弱,接连落水,万一落下什么病根该如何是好?”
“中午太阳大,河水不算太凉。”
“话虽如此……”主子最近也忒倒霉了些。
夏禾心下琢磨,改明儿弄些柚子叶来,给主子去去晦气才是。
正寻思着,屋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怎么了?”陆知晚睁开眼。
“估计小顺子他们又在赌骰子,奴婢去看看。”
夏禾快步出了门。
陆知晚懒洋洋靠在浴桶壁,一会儿想起午后河边的事,一会儿又想到胡婕妤等人。
现在能吓到她们,等时间久了,这招估计就不管用了。下次她们再来找茬,自己该怎么应付?
她发着愁,帘外传来“吱呀”门开声,而后是匆匆脚步声。
“他们真在赌骰子?”
陆知晚漫不经心问了句,抬眼见到夏禾一张脸庞涨得通红,不由奇怪:“出什么事了?难道打起来了?”
“不是不是,是天大的喜事!”
望着浴桶里雪肤花貌的美人主子,夏禾激动得嗓音都劈叉:“养心殿的余总管来了,说是奉陛下之命,接主子今夜侍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