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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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沉思间,防火门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门出来。
豫园内有专供抽烟的场所,这种安全通道向来没什么人踏足,兰泽想着大概也是个躲避饭局应酬的人,于是随意回头望了一眼。
看清来人,兰泽惊怔在原地。
而郁岑面色平静,反手锁上了门。
压根不必费心思去猜彼此怎么会站在这里,今日能在这个地方碰见,自然都是有应酬在身。
她无声地望着郁岑片刻,二十四五的男生,平时细软的头发往后梳了个背头,身体单薄气质文艺,穿上商务作派的衬衫西裤,竟有种故作成熟的违和。
思索良久,她终于还是平静地客套道:“你也在这里?”
郁岑“嗯”了一声,看着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他承认自己是做错了事。
这些天他反复思考,将这两年来所遭受的现实与打击一一回想,觉得事情发展至今,无论如何都是必然。他从不认为感情是必需品,相较于感情,也许明码标价的物物交换更让人安心。
毕竟现实的世界里哪有那么多的童话?赤手空拳一路拼搏的人生原本就是需要牺牲更多的东西。
兰泽会理解他的。
过去的这一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等兰泽冷静,知道她心软,也知道她好哄,过去华锦笙每一次针锋相对,她都能自我消化得很好,最迟第三天她就会没心没肺地出现在他身边。
他以为这一次也是这样。
却没想到她是真的生了气,铁了心要与他闹。
他等得实在是不耐烦,加之华锦笙娇纵又粘人的脾气让他脱不开身,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十分阴郁矛盾。
不知是不是缘分,华锦笙尽力撮合了一场他与她叔叔的局,今天碰巧被那位叔叔邀请来豫园一叙,饭后闲聊间无意往外看了眼,正好看见从窗外经过的她。
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初见她那一年,她那副清纯乖巧的样子,也想起这些年他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心态早已大变,而她却一尘不染,还是那么纯粹干净。
那一刻,突然就很想念她发间、身上熟悉而甜沁的佛手柑馨香。
那是他曾经抱着华锦笙醉生梦死时,脑海中唯一的念想。
即使感情于他没那么重要,可到了头,他内心残存的贪念竟也在叫嚣着不甘心。
就这样吧,服个软,把她哄回来。
这是郁岑当时唯一的想法。
郁岑视线划过她腰际那道勾人的曲线,不由朝她迈进几步,试探地伸手,想将她揽进怀里,含笑哄道:“我来给我们家泽泽道个歉,我知错了。”
兰泽却不着痕迹地躲开,提醒道:“你的华锦笙学姐今天没跟着你?”
被故意刺了一下,郁岑不由皱起眉,以为她还在闹小孩子脾气,松了松神色,叹息道:“泽泽,你没必要这么故意伤我,你知道我处境一直很难的,我没有办法。”
见她依然不发话,郁岑又道:“我家中生意大不如前,我的父母希望我拥有更好的生活,他们希望我娶一个能助我一臂之力的贤内助,可我与他们抗衡了这么久,不就是因为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吗?”
兰泽不语,这样的话原来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总说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坚持至今,可要真是喜欢,又哪里舍得做出这些伤害她,让她委屈的事?
“这样没意思,我不想谈了,你走吧。”
她的态度是鲜少的强硬与决绝,坚决得郁岑心头阵阵发凉。
郁岑手脚渐渐冰冷,明明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他却觉得她已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比任何时候都想留住她。
也就是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他的一位小舅,这位小舅算得上是个金融界的风云人物,白手起家,四十不到的年纪,坐拥百亿,人人都说他是个手段霹雳的人物。
小舅曾经在某次席间教育过他,说女人到底是心软念旧的,适当使点手段,叫她臣服你,叫她听信你,叫她依附你。
这样,她才能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于是那一刻,一个从未有过的、此刻却浮现于脑海的想法开始疯狂跳跃。
郁岑幽深的眼眸紧紧锁住兰泽,道:“我知道,你是埋怨我不该没有分寸,与华锦笙纠缠不清。”
“可是,泽泽,这世上哪里有那么绝对的道理?”
“我家中有位小舅,年轻时和我小舅妈谈恋爱中途,出现过一位富家千金追求他,那时候我小舅的公司周转出现困难,就与千金订了婚。后来危机解决,与千金分道扬镳,他与我小舅妈关系又恢复正轨。”
“如果你觉得我的小舅大错特错,那只能说明你太小太幼稚,不知道成人世界的复杂。”
“如果没有那个千金,我小舅的公司便会被对家吞并,他们也绝无如今的富贵。而有了千金,这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只是需要付出一些时间本钱陪伴而已。”
“一边是从此一落千丈、毫无保障的物质生活,一边是牺牲短暂几年的时间,就能换来半生的倚靠,你觉得世人权衡利弊到最后,会怎么选?”
见兰泽慢慢听入了神,郁岑慢慢收网引诱:“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第二种,对不对?”
“泽泽,这种事情其实屡见不鲜,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说到这里,郁岑顿了顿:“我的小舅妈当年是吃了些苦头的,可你看,她如今熬过来了,比谁都风光。”
所以他的意思是,她当初就得宽宏大量点,像他的小舅妈一样是么?
兰泽张张嘴,只觉得这番话里躲躲藏藏省了许多细节,叫人觉得怪异,却又说不上哪里怪。
明明是错的,却又纠不出什么过来。
毕竟兰理曾经同她讲诉过许多,她从小跟着兰理也看到许多,连她自己都承认,许多高位者的奋斗史,其实都不甚干净。
好比一些人的底线是道德。
而他们的底线,是法律。
混同郁岑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她甚至觉得这话有那么三两分的真。
她陷入沉思,郁岑却试探着朝她靠近,牵起了她的手。
兰泽本能地抗拒,却被郁岑顺势一个用力,直接将她拉到了自己近前。
她与郁岑此刻已经远远超过社交安全距离,她心头升起一股恐慌,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强装镇定:“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她哑然。
原就是挣扎之间的缓兵之计,又哪里说得出个所以然?
郁岑却得寸进尺,轻轻揽住她的腰际继续说道:“现实本来就很残忍的,泽泽,你还没接触过这些,以后你会理解我的。”
“你听话,再等等我,好不好?”
被郁岑双手抓着,两个人离得这样近,兰泽只觉得隔应得慌,浑身都不痛快,她不舒服地挣了几下,反倒被郁岑箍得越来越紧,几欲纳进怀中。
兰泽挣脱不开,慌张无助得快要哭出来。
她视线落在那个一开始就被郁岑锁住的门栓上,本就是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这么一锁,更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她浑身发颤,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彷徨失措地妄图挣脱。
终于,进退维谷之际,她崩溃一般地冲着郁岑呵斥道:“我讨厌你碰我!你放开我!”
就在对峙争执之间,突然,一声略显不耐的嗤笑声清晰地从某处角落传来。
兰泽一愣。
接着,一道男人冰冷而戏谑的声音响起——
“有意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措手不及,兰泽明显感到郁岑握着她的力道一松。
她趁机退开,同时,怔怔望去。
封闭的空间里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人,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她与郁岑的对话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
但总之,多了一个人,郁岑不敢乱来。
转角处有细微的响动,不多片刻,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
阴翳处的男人看不清表情,只觉浑身气压极低,唯一能看清的,只一道高挑的身形轮廓,颀长的身子随着迈步的动作,一点一点暴露在白灯之下。
看清来人的一刹那,郁岑眼神陡变。
那人高大的身影恍若一座沉稳青山,兰泽的心突然就有了着落,她眼眶发酸,那一刻莫名觉得委屈极了。
程砚安低头直接摁灭了星火,周围缭绕的烟味,蛰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迫人气势。
他眼里耐性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兰泽从未见过的愠怒。
程砚安看着郁岑,眸光冷冽寒凉。
他一字一顿,极具危险地开口令道——
“把你刚刚的话,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