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噩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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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么?”沈之砚将结好的腕绳举起,对窗凝视一瞬,转头笑看阮柔。
阮柔大梦初醒般回过神,眨了眨眼柔柔一笑,“夫君心灵手巧,我也编不了这么工整的平安绳。”
沈之砚低低嗯一声,眼帘低垂,将殷红的佛珠系上她如雪的皓腕。
红白相间,“好看。”
他喃喃赞叹,青翠天光打在他线条柔和的侧脸上,阴影令轮廓显出几分冷锋般的锐利。
阮柔心里抵抗他的触碰,一时只想缩手,挣动一下抽不回来,“夫君……勒得有点紧,疼。”
“不会疼的。”
沈之砚长睫微掀,漆眸仿似挟了一点寒星,只一闪又消失不见,若非阮柔早深知他禀性,都要以为那只是她的错觉。
佛珠嵌在脉搏上,指尖触及腕绳,沿皓腕缓缓抚过一周,沈之砚薄唇轻弯,慢条斯理道:
“你手腕粗细我早就心中有数,绳结编出来长短刚好,你看,哪有勒到肉,这么着紧一点儿,不然哪天滑脱了,掉在府里倒还能命人仔细着寻,若掉在外头找不回来,岂不遗憾。”
这番话看似无心,在阮柔听来,却是十足的威胁意味,下意识挺直脊背。
那只修长的手掌下移,来到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长臂轻舒,似圈非圈,将将贴着衫子环住。
这般试探是他一贯的做法,得了她允准的暗示,才会更进一步。
从前沈之砚始终认为,他的小妻子腼腆羞涩,对那种事多有抵触,新婚后他慢慢哄了一个来月,才正式圆房。
她比他小着五六岁,他愿意宠着她,相信时光漫长,总有一天,她会向他敞开心扉。
缜密如他,从未试想过这样一种可能——她的心里有别人。
那截柳腰轻轻一扭,朝外避了避。
“你怕我?”
这句话脱口而出,沈之砚当即后悔。
他何时说过这种蠢话,显然,昨夜的梦终是令他乱了阵脚。
“之砚……”阮柔掌心微蜷,乖顺地探指勾了勾他袖口,“佛寺重地,错了礼数,对佛祖不敬的。”
向东的窗口,此刻一抹朝阳透出云层,投在这对夫妻身上,隔着光影,对方的面目似幻似真,有了一瞬的恍惚。
淡红的晨光背后,阮柔看见沈之砚柔和的微笑,带着一点点惯常的宠溺,“好好,就你规矩多。”
他退开一步,双手负于身后,清润面庞流露一丝玩笑意味,“沈某读圣贤书,不信鬼神之说,但夫人有命,不敢不从。”
这般神情令人如沐春风,阮柔绷紧的心弦却难以放松,抿了抿唇,“这么着,夫君怕是不会陪我去前殿进香了吧?”
大袖掩藏下的手动了动,腕上紧紧的束缚感搞得她不自在,他不信鬼神,还给她带这劳什子护身佛珠?
“我就不去了。”沈之砚语气轻松,“刚主持说,寺里新到一批碑帖,我去看看,待你完事了咱们就回去。”
阮柔送他至门口,倚着门廊目送那道如松背影,直到完全消失,身子才渐渐松弛下来。
一只手探进外衫摸到后腰处,当时云珠门得开太快,情急之下,她只能先将信掖在裙带上。
这会儿拿出来一看,信封已被冷汗浸得湿淋淋,拆开时手仍有些哆嗦,小心翼翼从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旧棉纸,其上字迹银钩铁划,风格刚毅一如往昔。
看着那些被汗液洇得模糊的字迹,阮柔禁不住再次泪湿双目。
但她并未如前世那般,将之视如珍宝贴身收藏,而是迅速收拢双掌,棉纸沾水变得柔软,被团作一团,顷刻揉成碎末。
重活一世,她又回到沈之砚身边,还是他的妻,之后的日子势必如履薄冰,而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如何令阮家和自己脱险上。
至于阿修的归来,与随后阮家发生的一切,有无因果关连,还是她自身、抑或沈之砚,才是那根导火索,所有的所有,还须抽丝剥茧,从长计议。
和云珠走在去前殿的路上,阮柔问:“昨儿夜里阿娘派福伯送信,可还有说些什么?”
“没有。”云珠摇了摇头,又纳罕看看她,“来的不是福伯啊,他去付家送药了。哦,我都忘了告诉您,说是小圆儿出疹子,姑奶奶急得不行,叫人回来找太夫人要桑虫膏来着。”
阮柔眉心一跳,“我记得小圆儿……两岁那年出过花了呀。”
云珠“嗐”了一声笑道:“您没记错,是出过了,这次就是寻常的红疹,只不过长了两颗在脸蛋上,姑奶奶担心留印子,往后长成个丑闺女。”
阮柔被逗得一乐,在她身上拍一下,“你才丑姑娘,不许这么说我们小圆儿。”
小圆儿是姐姐的头生女,出生两年后,阮桑终于如愿诞下男婴,便有些顾不上这个女儿。
阮柔心疼她,但凡得着好吃好玩的,都要派人送一份去付家。
“要什么桑虫膏……”阮柔轻哼了声,忍不住莞尔,“她自个儿可不就是条桑虫。”
云珠跟着笑,她们姑娘从小和姐姐吵闹着长大,姐妹情分却是打不坏吵不散的,“夫人最疼小圆儿了,您这么喜欢孩子,何不早些生一……”
她蓦地住口,生子在夫人这里是个禁忌话题,一时没忍住嘴快,忙在脸上轻轻拍了拍,“云珠你个笨嘴。”
阮柔回头朝她一笑,刚要开口,这时两人正沿回廊行至大殿尽头,转弯拐角处冷不丁冒出个人,两边迎面撞个满怀。
阮柔躲避不及,低低惊呼一声。
来人反应奇快,抬手格挡,随后重重向外一挥。
阮柔猝不及防,被这股劲风扫着向后仰去。
男子轻咦一声,竖掌变爪,指头将将一勾,拎住她领子往回拽了一把。
这边阮柔已被云珠扶住,后者一见那只勾住她家夫人衫领的爪子,顿时喝道:“好你个登徒子,还不松手?”
光说不够,还上手一巴掌拍去。
那人自不会被她打中,蓦地缩回了手,侧目向阮柔上下一打量,抱了个拳,“是某莽撞了,勿怪。”
说罢,侧身自阮柔与墙边的缝隙一穿而过,步履匆匆离去。
这一幕,身在不远处阁楼上的沈之砚看得一清二楚。
见那男子无礼,立在他身后的白松身子一动,出声请示,“主子……?”
“不必。”沈之砚微一抬手,目光在阮柔身上转了一圈,继而移至远去的背影,“那也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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