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晋·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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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礼亲自下来迎接,两人握过手,又引她上楼,去到他的办公室:“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已经是美高集团的执行总裁了。我还以为我混得不错呢,跟你比起来差远了。”

    “别这么说,不过是靠着家里荫蔽,哪能跟你比?”迟溪谦道。

    纪礼也笑,一面推开办公门:“我老板已经到了,他姓蒋,你叫他蒋先生就行。”

    门开的那一刻,迟溪的脚步刹在那里。

    偌大办公室里寂静无声,蒋聿成斜倚在沙发里看一份文件。

    与那日的衣着随意不同,他今天穿的正装,交叠的双腿包裹在熨帖的西裤里,裤缝笔直,一丝不苟,姿态却闲适而松弛,更衬得他身形格外高大而挺括。

    早十点的阳光正好,从南面的落地玻璃外斜斜洒进。

    窗明几净,一室光亮,有一束正好打在他一半侧脸上,阴影延伸到深陷的眼窝,将立体的轮廓描摹地更加分明,好在修长的睫毛略微缓和了几分锋利的走势。

    这张脸很好看,浓眉密丽,鼻梁高挺,哪怕不笑,只是——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这是美高集团的迟溪,迟总,这是我老板,蒋聿成蒋先生。”纪礼介绍道。

    蒋聿成合上了文件,起身朝她递出手:“幸会。”

    四目相对,迟溪猝不及防地陷入了一双冰冷深幽的眼睛里。

    他是很标准的凤眼,狭长锐利,眼尾微微上扬,哪怕不笑时也像是带着笑意,很迷人。

    只是,眼瞳极黑,深不见底,看久了就会发现什么温柔、迷人都是错觉,这是一种猎人打量猎物的眼神。

    被他审度般盯着,有种被强大的狩猎者完全锁定、无所遁形的感觉,一帮人都很难自若。

    迟溪莫名觉得有种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忙收敛心神,跟他握了一下,试图化被动为主动:“幸会,蒋先生。”

    蒋聿成的手宽大修长,非常有力,握笔的地方有一层薄茧,一看就是文化人,常年握笔的那一种。

    迟溪记得他年少时就很好学,不管是什么领域什么科目,成绩都是非常拔尖的。

    迟溪虽然喜欢击剑,做一些户外运动,一双手白皙柔软,保养地很好,被他握着时,灼热粗糙的触感瞬间包裹住她,让她不太舒服。

    她飞快抽回了手,不适地皱了下眉。

    从小到大,她都很讨厌异性碰触她,有很多男生追求过她,最夸张的一个每天蹲在她宿舍楼下给她打水,不过只能换来她的冷脸,年少时也就蒋聿成可以出现在她身边。

    那时候的他虽然也高大英挺,不会给她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一种难以言喻的侵略性。

    年少时,除了蒋聿成基本没什么人敢靠近她。那个时候的她,孤僻、冷漠,也压根不跟人搭话。

    一开始他们的关系也不好,他高傲又自负,眼睛长在头顶上,她也不服人,针锋相对互相挖苦是常有的事情。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她的第二性征开始明显,头发变得乌黑柔顺,胸部微微鼓起,身体也变得苗条丰韵,有了少女的懵懂神情和清冷仪态。

    她不跟他吵架了,喜欢上了看书。

    他也变得成熟,大多时候坐在桌边望着她写字,偶尔逗逗她,把编织好的竹蜻蜓偷偷放到她肩上吓唬她。

    迟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小虫子。

    她会气得追着他满屋子跑。

    天天看到他时觉得烦,可当她很久没有看到他时,其实心里又会有一丝微妙的想念。她高一那年,他转去邻市上学了,她有将近一个学期没有看见他。

    那是一个寻常的午后,她坐在二楼的窗边安静地书写作业,直到保姆小跑着进来说有人找她。

    迟溪皱紧眉头,心里想,谁会来找她啊?她没什么朋友。

    脑中却闪过什么,她下意识想到了一个人,手里的笔也丢了,用她这辈子能想到的最快速度奔下了楼。

    不远处的香樟树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立在那边。

    蒋聿成穿得很休闲,里面是一件卡其色的高领毛衣,外面压一件同色的西装领大衣,手上戴着皮手套。

    他仰头正望着不远处的飞鸟,修长的手很自然地垂在身侧。这样随性而优雅的穿着,更衬得他潇洒倜傥,卓尔不群,俨然翩翩浊世佳公子。

    她还没有喊他,他已经像是有所觉察那般,微微侧转过身来。那一刻,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跟她对上,眼瞳里涤荡着浅浅的笑意。

    仿佛盛满整个夏日的阳光。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迟溪快走几步,可到了近前,步子又放缓了,有些尴尬地对他笑笑。

    她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失态了。

    他没有笑话她,而是将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什么啊?”

    “打开看看。”

    迟溪好奇地想去打开,又猛地停住。

    她忽然想起他之前也用这样的方法吓过她,罐子里装了满满的蚱蜢,她吓得脸都白了。

    他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不禁失笑:“放心,不是蚱蜢。”

    她没动。

    他无奈地说:“也不是虫子。”

    她看他,似乎在衡量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他被气笑了:“我的信誉这么差?”

    迟溪这才姑且相信他一回,将纸袋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折好的小星星。她取出一颗,按照他的指示打开,里面用钢笔书写着“生日快乐,迟小溪”。

    第二颗也写了,不过不是同样的话,而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要开心,不要总是板着脸”……

    迟溪摸着纸张上的纹路,默了好久,后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什么要给她过生日。

    因为除了小时候的妈妈,后来没有人给她过过生日。

    蒋聿成笑望着她说:“其实也不算专门给你过,正好我老师的女儿拜托我去花店买花,那家店里正卖这个流彩纸,我就捎了一些。漂亮吗?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谢谢。”迟溪也笑了笑,避开了他定定凝望着她的眼神。

    蒋聿成跟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总是专注地落在她身上,那种目光,像探究,也像一种交流、一种微妙的试探。她有时候看不懂,有时候又似乎有所觉察。

    不像学校里大喊着喜欢女孩子的那些男生的目光那样肤浅,比那些要郑重,要清明,要克制。

    但又不像是看普通朋友的眼神,比那个要热切些。

    蒋聿成很喜欢跟她下棋,有时候他们坐在棋盘上就是几个小时,也并不觉得疲累。那时候,他望着她的眼神也是这样,仿佛她不是比他小五岁的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地位同等、可以深入交流的对手、伙伴。

    其实他们有时候也不需要交流什么,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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