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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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书案后蓦然传来沈砚轻轻的一声,宋令枝当今怔在原地,目光茫然望着人。

    沈砚随手取过一张雪浪纸,铺在书案上,“不是想要我给你作画?”

    楹花窗下日光清浅,宋令枝僵硬着身子,端坐在临窗炕上。

    云堆翠髻,眉目如画。

    一双盈盈宛若秋水的杏眸低垂,宋令枝僵直着肩颈,手中的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紧握,掌心沁出薄薄细汗。

    担忧自己坐姿不雅,趁沈砚不留神,宋令枝又悄悄往里坐了坐。

    目光悄声落在沈砚

    ()    脸上。

    虽说是画自己(),可除了最初的一眼(),沈砚不曾再朝自己投来半个眼神。

    宋令枝一双柳叶眉轻蹙,疑心沈砚是否在诓骗自己,不然自己都不抬眼看自己的?

    先前家里请了一位画师为宋老夫人作画,宋令枝那时也陪在祖母身侧,那会画师在画上挥墨两三笔,都要抬眼看看宋老夫人。

    难不成,沈砚的丹青比那位画师还厉害?

    心中疑虑渐生,又恰逢夏困身乏,宋令枝不动声色倚靠在紫檀描金小几上。

    眼皮沉重,困倦裹挟遍身。宋令枝一手扶着眉心,只觉书案后沈砚的轮廓渐渐模糊。

    她只闻得寺中遥遥传来的木鱼声,再然后,彻底陷入昏睡。

    ……

    青烟萦绕,岳栩一身青色长袍,疾步转过影壁。

    屋内静悄无人低语,他还以为宋令枝早已回府,倏然瞧见临窗偷偷打着盹的宋令枝,岳栩脚步一顿,无声朝沈砚拱手。

    他手中是京中送来的书信。

    离京三年,皇后终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孩子远在江南,特打发人送来书信。

    乌木长廊迤逦曲折,竹帘轻卷,挡住了大半日光。

    岳栩随沈砚出屋,在廊檐下站着:“殿下,京中来信。”

    薄薄的一张信封,上面是熟悉的皇后字迹。

    沈砚面不改色:“念。”

    寥寥数句,无半字关心沈砚。

    唯信尾孤零零的一句。

    皇后在京中为沈砚相看了几户好人家,想着沈砚从中挑选一二,或是王妃,或是侧妃。

    长廊幽静深远,偶有蝉鸣响起,惊碎一地的光影。

    沈砚唇角笑意不变,勾着几分讥诮嘲讽。

    岳栩躬着身子,只觉汗流浃背。

    三年过去,当初还需在皇后眼前收敛锋芒的少年,如今早就脱胎换骨,手段更为狠厉。

    蓦地,房内似乎有一声异响落下。

    岳栩警惕抬眸,凌厉视线掠过纱屉子:“殿下,是……”

    是宋令枝在屋中。

    沈砚抬首,只一眼,岳栩当即噤声,不再多言,只低头道。

    “皇后还让人送了画像来,说是年底殿下回京,正好可以将亲事办了。”

    沈砚淡声:“知道了,你先下去罢。”

    他并未伸手接过岳栩递来的信纸,沈砚揭起竹帘,缓步迈入书房。

    书案上的画作只剩最后几笔,沈砚抬头望了倚在窗边的宋令枝一眼,复又收回目光。

    宋令枝还是如先前那般,不曾动过半分。只一双柳叶眉轻轻笼着,似是遇着什么难事。

    沈砚无声弯唇,默不作声回到书案后,再次落笔。

    一气呵成。

    ……

    日光西斜,众鸟归林。

    白芷心细如发,抬眼瞧着马车上闷闷不乐的宋令枝。

    “姑娘今日是怎么了,可是三殿下布置的功

    ()    课太多了?”

    秋雁在一旁帮着搭腔:“兴许是姑娘想吃城西的茯苓糕了!往日姑娘最爱他家的茯苓糕了。”

    白芷笑睨秋雁一眼:“是你自己嘴馋想吃罢?可别扯上姑娘。”

    两个丫鬟笑着相互打趣,宋令枝却仍然闷闷不乐。

    一手扶着下颌,宋令枝心不在焉,耳边只剩下岳栩的那一句。

    皇后在为沈砚相看人家了,年底就要迎王妃入门。

    若是成了亲,沈砚定不会回江南了,自己也不会……再见到对方了。

    心口闷得厉害,宋令枝垂首敛眸,只觉五脏六腑似被剜去一块。

    白芷不知她心中所想,从身后小心将画卷取出,在宋令枝眼前展开。

    “奴婢差点忘了,这是三殿下适才打发小厮送来。”

    宋令枝一惊,下意识挽起车帘:“那小厮呢?”

    白芷捂唇笑:“早走了,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宋令枝:“无、无事。”

    车帘讪讪从指尖滑落,宋令枝目光重回画上。

    雪浪纸铺开,画上的人正是自己无疑。

    画中女子纤腰袅袅,满头珠翠,栩栩如生。

    秋雁禁不住感慨:“这是……姑娘?”

    拿着画作同宋令枝比划,果真如出一辙。

    宋令枝抿平唇角,视线并未在画上多作停留。

    “收着罢。”

    她兴致缺缺。

    秋雁还想着说什么,白芷眼疾手快,将人拉至一旁。

    宋令枝一手托腮,杏眸有气无力,怏怏不乐。

    兴许,再过些许时日,沈砚也会给别的女子作画。

    他也会教那女子练字做功课吗?不对,能和当今三殿下成亲的,定然是才华容貌双绝的女子,饱读诗书,家世显赫。

    或许,那女子也是擅丹青的,会和沈砚一起吟诗作赋,对月起舞。

    宋令枝眉眼低垂,心情低落。

    秋雁和白芷垂手坐在一旁,只见宋令枝怏怏倚在车壁上,一声接着一声叹气。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都不知宋令枝心中为何而烦。

    良久,忽见宋令枝忽然抬眸,朝二人望去一眼,示意二人附耳过去。

    “我有事同你们说。”

    ……

    夏日炎炎,园中悄然无声,半点雀声也无。

    沈砚端坐在水榭中,琴声自指尖流淌而出,余音缭绕。

    石桥曲折,迤逦横亘在湖水之上。遥遥的,只见岳栩穿过石桥,朝水榭行来。

    琴声戛然而止,沈砚眉眼清冷如墨画。

    “宋家来人了?”

    岳栩一怔,而后颔首:“是。”

    沈砚淡淡:“说什么了?”

    岳栩低声:“倒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京中几家贵女。”

    这几回宋家每每来人,白芷明里暗里都会问起京中的事,不是问京里哪家姑娘适龄定亲,便是打听她们有何喜好。

    沈砚垂眉,若有所思。

    岳栩拱手,毕恭毕敬:“殿下放心,我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回复,不曾多话。”

    沈砚定亲这事早就传开,可三王妃却迟迟没有定下。

    这些时日过来打探的人也不少,然像宋令枝这般明晃晃寻侍女打听的,实属罕见。

    岳栩:“想来宋姑娘只是好奇。”

    而非和其他人那样,想着提早站队。

    沈砚不语。

    岳栩摸不清沈砚心中所想,抬眸小心翼翼觑道:“殿下若是无事……”

    沈砚漫不经心:“……只是好奇?”

    岳栩又一次低头:“是。”

    他绞尽脑汁,忽道,“宋姑娘还打发白芷送了莲子羹来,说那莲子是府上种的。”

    岳栩手中提着的漆木攒盒,正是宋家送来。

    “宋姑娘心细,说这莲子羹给属下解暑用的……”

    岳栩低声絮叨一番,仰头望,沈砚不知何时,目光已落至一旁的琴谱上。

    岳栩不敢叨扰,连声告退:“殿下若是无事吩咐,属下就先退下了。”

    沈砚面色清冷:“嗯。”

    岳栩拱手往后退开两三步。

    忽听水榭中传来沈砚轻轻的一声:“莲子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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