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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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放,遂只得听她往下说。“三郎那个傅姆是阿耶随意挑的,三郎小时候还住在蓬莱殿,有阿娘盯着,那傅姆照顾三郎尚算用心,后来三郎被立为太子,迁居去了东宫,阿耶又因风痹之政常发作,住不得太极宫,便携后宫迁进了大明宫,只有三郎留在太极宫内,离得远了,阿娘再谨慎也有疏漏。”
她说到
这忽停下。
崔姣猜她说的口干舌燥了,赶忙给她倒杯三勒浆酒,她喝了酒,继续道,“三郎十岁为太子,十二岁入朝听政,是再懂事不过的孩子,阿娘甚少在他身上操过心,三郎自幼失去了亲母,十分重感情,偏偏被那个傅姆伤太深,那傅姆只不过照顾过他,他便对其千依百顺,任她随意拿走东宫的金银玉器偷卖,她不仅往东宫安插自己的亲戚,还受人钱财,宫里的奴仆都知道三郎体恤下人,有使钱给她想进东宫的,她也做了这腌?事,这些三郎都没追究过。”
“三郎年满十四岁后,朝中大臣们开始频繁上奏择选太子妃,阿耶也动了心思,要为他挑太子妃,可谁也没想到那傅姆胆大到诱哄三郎娶她的女儿。”
崔姣乍舌,傅姆说好听点是照顾太子,该得到敬重,但深究来说,宫里这些傅姆多是没入贱籍的人,若是良藉,早早就会放出宫任其自由昏嫁,大梁有铁律,良贱不能通婚,太子更是储君,若真娶了傅姆的女儿,这太子之位只怕拱手让人。
大公主眼中含泪,“三郎还是懂道理的,自然不愿意,那傅姆藏了心计,趁阿耶携阿娘前往太庙祭祖之际,在那天夜里逼三郎和她女儿同房,甚至用了下作手段,给三郎下药,三郎抵死不从,那傅姆也知道如果事不成,她跟她的女儿都活不了,最后才生了歹心要杀他,三郎的那只飞将军是救他而死的,也是因此,三郎被激起了凶性,在挣扎中夺下了傅姆手中的匕首反杀了傅姆。”
大公主说到这伤心处忍不住流眼泪,再拭去,旋即转为气愤,“这些事都是傅姆死后,她女儿供出来的,那傅姆狠毒残忍,不仅用难听的话辱骂三郎,还用他的生母羞辱他!”
崔姣震惊的说不出话,原来之前说傅姆刺杀苻琰是幌子,这背后竟有如此不可告人的秘密,苻琰年少还出过这种事。
难怪他不喜欢女人亲近他,这都是那个傅姆造的孽。
她想到陆如意眼下就被刘傅姆挑唆去跟苻琰亲近,可别出什么事。
这么想着,她有点坐不住,才想看看外面的天,恰见裴缨寿不知何时舞完了剑,人在门前显然也是听到了大公主说的这些话,也不吭声,进来坐到凳上。
崔姣假装看看天,犹疑和大公主道,“……阿茶,这雪越下越大,我还是先走吧,改日再来看你。”
大公主挽留说,“你就别回去了,十四娘这几日沉闷,可把我憋坏了,你留下来小住,我跟你说说近来的趣事。”
崔姣讪笑着,正琢磨找什么话离开。
一个宫女过来禀报说,王贵妃带五公主过来探望大公主。
王贵妃母子三人脸皮可谓厚比城墙了,做出抢驸马的丑事,还能装没事人来见大公主。
大公主一股怒火涌上来,立刻道不见。
崔姣提醒她,“阿茶还是去见一面,毕竟五公主已经解了禁足,王贵妃带五公主来,一定事先知会了陛下,阿茶若不见,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恐陛下不喜。”
宫女也道,“皇后殿下也是如此
示意,阿茶还是去见见的好。”
大公主于是便忍下气,出西殿去会那母女俩了。
西殿剩了崔姣和裴缨寿,崔姣跟她坐在一起也吃不下鹿肉,恰好大公主不在,她现在出宫,她们也无暇管她。
崔姣才想挪身,却听裴缨寿道,“你对表哥也没多少喜欢。”
苻琰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他性格孤傲,人也难伺候,不喜欢不是很正常吗?也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喜欢对硬石头贴热脸。
但是这话不能说。
这里没人,崔姣才小声反驳她,“十四娘子莫要乱说,太子殿下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当然喜欢他。”
裴缨寿冷笑,“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自称的。”
崔姣想了想之前以为她可能是太子妃,怕得罪她,与她说话也要矮一截,妾称自来谦退,可太谦退,别人就会以为她好欺负,她和大公主就不会这样自称,是因为她知晓大公主为人不拘小节,也许大公主和皇后都只把她当成奴仆,但大公主至少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轻贱过她。
裴缨寿没揪着不放,只道,“你若喜欢表哥,就不会对表哥的那些遭遇无动于衷。”
还真被她说中了,但崔姣不能认,反问她,“难道要大声哀恸啼哭才能表明我喜欢殿下吗?”
裴缨寿斥了句,“你这小妇惯会强词夺理!”
崔姣道,“十四娘子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喜欢太子殿下,我的心不诚,太子殿下在经历了那些遭遇后,还会看不出我对他不是诚心诚意么?”
裴缨寿被她驳的还不出话。
崔姣又道,“十四娘子只觉得这世间只有你一个人会喜欢太子殿下,可就算没有我,将来也有许多女人进东宫,太子殿下品貌拔尖,喜欢他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裴缨寿一时未有言语。
崔姣最后说,“十四娘子为人直爽,有什么说什么,我很欣赏十四娘子,但是十四娘子也许明白,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够像十四娘子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十四娘子有裴氏撑腰,我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孤女,喜悦悲伤只能偷偷藏在心底。”
裴缨寿一言不发的瞪视着她,她任她看,唇边挂着笑,一如所有知情人眼中,是个柔顺妩媚的侍妾。
裴缨寿自斟酒灌入口中,喝完放下杯子,道,“随我来。”
崔姣心想裴缨寿确实称的上光明磊落,她挑衅过裴缨寿,也没见裴缨寿与皇后告状,这点上没得说。
就是跟她走,她也不会杀人吧。
崔姣忐忑归忐忑,还是跟上去了。
她们转到了西殿,早有马车等着。
裴缨寿上了马车,她也跟上去了。
马车走左银台门出大明宫,崔姣挑开车帘朝外看,是往隆庆坊的方向。
崔姣微诧异,总不是送她回新居,还是要借她做由头大闹新居?
马车停在隆庆坊门前,裴缨寿坐着没动,崔姣便确定她是送自己回来的,她真心实意道,“多谢十四娘
子送我回新居。”
她准备下马车,裴缨寿这时骤然道,“如果你骗了表哥,我决饶不了你。”
崔姣心口一跳,回过头对她笑得清甜,“不会的。”
她已经骗了苻琰,走到这一步哪还有回头路可走,反正等她走了,随他们气急败坏骂,她又听不见。
崔姣下了马车,踏进坊门中。
再回头,那辆马车已经飞快往回跑,崔姣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进蓬莱殿后,不管是中官还是大公主都要她留下来小住,一定是皇后的意思,皇后想把她留在宫里,这样做定然是觉得她打扰了太子和陆如意独处。
从刘傅姆让她去取香开始,局就设好了,留在宫里是死是活就要看皇后的意思了,皇后先前就因太子不想把她送给陀婆离王子而责问过她,大约早就不喜她了。
裴缨寿救了她一命。
崔姣暗咬牙,即使有感激,她也不会再和这些贵人打交道,裴缨寿救她不过是顺手就能做的事,她如果想报答,却要倾尽所有,当初苻琰救了她,她也是心怀感恩的,可是她为了能在他身边立足、报答他的大恩,几乎去了半条命。
她只能在心底感念一句,希望裴缨寿能心想事成吧,旁的爱莫能助了。
崔姣朝新居走去,将过坊中路道,却见苻琰的轺车行来,坐在车前的家令见到她,打开轺车入内,片刻出来下轺车道,“殿下让转车,回新居。”
马夫神色迟疑,恭敬问道,“殿下不去大明宫了吗?”
家令冷脸,“殿下的话你听着照做,莫要多问。”
马夫便把轺车赶回了新居。
家令还站在路边,对她温和笑道,“崔掌书取香不归,是何故?”
崔姣知道什么不该说,什么该说,道,“大公主和裴十四娘子盛情难却,邀妾吃烤鹿肉喝三勒浆酒,妾贪吃了几口,回来就迟了。”
家令抚着胡须颔首笑笑。
崔姣紧张道,“皇后殿下的中官说会派人来送苏合香,有人送香来么?都是妾贪嘴误事。”
家令道,“苏合香送来了,崔掌书不必自责,晚间崔掌书服侍六娘子睡下后,记得去见殿下。”
崔姣记下,两人便回了新居。
崔姣先去见陆如意,然而陆如意的寝居门关了起来,刘傅姆在门外焦急的走来走去,一看到她,脸上又青又白,更不好发作,只好问她怎么回来了。
崔姣便将刚才应付家令的话也用来应付她。
刘傅姆也没闲心再跟她说这些,指了指房门道,“崔掌书,你去劝劝六娘子。”
崔姣奇怪道,“六娘子怎么了?”
刘傅姆一张老脸气又不能气,恼又不能恼,只焦急道,“好像是、是六娘子惹太子殿下不高兴,被赶回来了……”
她这也是自己的说辞,崔姣都能猜得到不是陆如意惹苻琰不高兴,是她给陆如意出的点子让苻琰厌烦了,陆如意听她的话倒了霉,她还想把责任都推到
陆如意头上。
骗她进蓬莱殿取香实则是要强留她在蓬莱殿,不排除要害她性命,又给陆如意出馊主意,招致苻琰的厌恶。
这刘傅姆都像个搅屎棍,她若再留在新居,定搅得大家都不得安宁。
刘傅姆道,“这夫妻间拌嘴又不是什么大事,六娘子关起门不见人,传到太子殿下的耳朵里多不好。”
崔姣懒得听她废话,道一句,“我来劝劝,刘傅姆你忙你的事吧。”
刘傅姆就像解脱了,跑的飞快。
崔姣哼一声,敲门道,“六娘子,妾回来了,您开开门让妾进去吧。”
片晌,屋门从里开了条缝,崔姣推开门进去,只见陆如意趴在镜台上抽泣,头发散乱,珠钗掉了一地。
崔姣默不作声的蹲在地上,把那些珠钗都捡起来放进妆奁中。
她想了想,走到门口,小声让女史大盆热水来,她亲自端进房中,再服侍陆如意洗漱更衣,给她重梳了头发,画了她平日的妆容,发中别两只玉钗,簪一朵小巧的蓝色绢花,素雅端庄。
崔姣道,“六娘子这样就很好看。”
陆如意被她夸得破涕为笑,头摇摇,“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你夸我。”
她重重的叹一口气,说,“也是我活该,听刘傅姆的话真去找殿下,殿下看到我这身打扮就已不喜,我还往上凑,殿下没给我好脸让我出去别打搅他,脸都丢光了。”
昏退不掉,她早已想过本分做个太子妃,这次刘傅姆让她放下矜持亲近太子,她也只能照做,原本就知道太子其人冷漠,但没想到这么没面子被明着放话赶了,她哭就是觉得丢脸,他们陆氏也算书香门第,世家女郎的一言一行都堪称典范,她做了十七年举止端庄的女郎,头一遭出大格,丢大脸。
她现在惹太子不快,太子如果因此退昏,虽也如了她的意,可她的坏名声也就散播出去,以后想再找门好亲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崔姣想到那种场景,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她之前也被苻琰这么赶过,但她脸皮厚,根本不放心上,陆如意脸皮薄,就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大概也怕苻琰不喜。
“殿下惯来脸冷,也许他是政事忙碌,无暇顾及六娘子,六娘子别放心上,妾在东宫这几个月,也见过殿下的食客打搅了殿下,被殿下赶出书房,但事后,殿下也没记怪食客,依然与之商谈政事。”
陆如意知她有心安慰自己,心里好受了些,认真和她说,“我之前答应过你,我和殿下大婚那日,会放你出宫,但是如果殿下与我退昏了,你莫要怪我。”
崔姣道了声怎会,掩下心底的愧疚,“六娘子良善,妾只愿,将来不论如何,六娘子都别忘了妾这个朋友。”
得来陆如意郑重的一声好。
两人相谈了半日,陆如意被彻底开解好,晚间还能照常和苻琰同坐一处用夕食,只是话少了。
崔姣服侍陆如意歇下后,出来看天地一片银色,屋廊都挂着灯笼,只有四个女史守夜,其余都
怕冷躲屋里不出来。
崔姣叮嘱了一番,便离开这间寝居,打着灯作势回屋,到甬道时吹灭了灯,抹黑转进了苻琰的寝居。
苻琰坐在壶门榻上,旁边摆着她买的小食,在看快修好的《水经》。
崔姣注意到那些小食都少了,他竟然也吃这些市井杂食。
苻琰把《水经》放到书案上,抬眼看了看她,是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没看出有伤,才淡淡问道,“母后有没有为难你?”
崔姣翕动着粉唇说没有,还是只说吃了鹿肉和酒,大公主说苻琰重情,皇后将他养大,不似亲母胜似亲母,就算皇后对她做了什么,他也不会站在她这边。
苻琰向她招手,她小步小步的挪过来,然后被苻琰搂住腰抱到怀里,苻琰开始脱她的衣服,她红着脸道,“要在这里吗?妾受不住,求殿下到床上。”
她也不敢推拒苻琰,任苻琰脱掉了外穿的襦裙,检查她身上没有伤,苻琰抱着她坐到床上,放下帷幔,崔姣伸长胳膊环抱着她,直起腰身和他接吻,吻到一半,他突然撤开,崔姣有点不满,她惊怕了一日,还得回来伺候他,他不能乖乖躺着任她服侍吗?
苻琰摇了摇床头的金铃,不一会家令领了医师近前,苻琰让她伸胳膊,她乖乖伸了,医师把过脉,说没事。
苻琰问道,“有没有服食过绝孕药?”
医师回道,“这位娘子身体十分健康,没碰过这种药。”
苻琰便让他们退下。
崔姣先还一头雾水,现下明白过来,原来苻琰急着进蓬莱殿是为她,苻琰也知道,皇后可能对她不利。
苻琰抱着她一翻身倒下来,乌沉沉的长眸里全是她的倒影,他轻声道,“别怕,有孤在,没人敢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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