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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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队在嘉福门前停下,东宫诸宫官迎接。苻琰下了轺车,往四周一扫,没有见到崔姣,他再看一遍,崔姣确实不在。
他召来家令问道,“崔氏呢?”
家令手揣在袖子里,为难的不知如何说,崔姣都走了快一个时辰,现下从何处能给他找崔姣出来,这大喜的日子,他不想着与陆六娘拜堂成亲,怎么还惦记到崔姣身上。
苻琰没听到他答复,自己有了意想,当下他和陆如意成亲,崔姣定躲在房中不愿见到他们成婚的场景,他想象着崔姣哭泣的样子,心口一紧,正待说话。
家令看他脸色差,恐他不悦,忙道,“陛下与皇后殿下大约已到了太极宫,太子殿下先携太子妃娘娘前去行拜礼才是紧要。”
苻琰便收起想崔姣的心,当务之急是礼成,崔姣今日觉得委屈,往后他多给些体贴补偿,这是祖宗制定下的规矩,他再宠爱崔姣,也不能破了这体统。
苻琰便回身要带陆如意去太极殿。
陆如意忽跟他道,“殿下稍后,妾穿的?翟破了。”
她指指衣摆,确实破了一块,将好破在五色摇翟花纹上,这样去太极殿,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看到太子妃的衣服是破的,极为不吉利。
苻琰心里对她腻烦,但顾全大局,也不能斥责她,便叫家令派人去殿中省叫个绣娘来缝?翟。
便暂时回东宫崇文殿稍作等待,崇文殿原就不是苻琰的寝殿,是苻琰方便临近崇文馆安榻之所,所以没有过多避讳,陆如意被请去崇文殿西面的暖室,等着绣娘来给她缝衣服。
陆如意一个人坐在室内,心口一下一下跳着,?翟从宫里送来时是好的,她穿上后,十一郎来和她道别,姐弟俩又哭又难舍,拉扯下把这?翟给扯破了,她阿娘说不是好兆头,跑屋里进了好几柱香,就希
() 望不会有什么变故。
能有什么变故,她已经到了东宫,只差拜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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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在崇文殿外站立着,目之所及是廊房,现下周遭没有人,他想去看看崔姣。
苻琰心中有意动,便抬步朝那边走。
家令时刻警惕,一见他要去廊房,便急忙拦阻,“殿下,今日是您大婚,您不能去廊房。”
苻琰道,“六娘的?翟要绣好也有些时候,孤就去廊房看一眼,立刻就回来。”
家令道,“您身着喜服岂能入廊房,这、这于理不合啊!”
苻琰定住脚步,默了默道,“孤不去廊房了。”
家令才要笑起,他却又道,“你去叫崔氏过来。”
家令嗫喏半晌,犹豫着不知作答。
苻琰脸色冷下来,“推三阻四,孤想看她一眼坏了什么规矩?你去把她叫来!”
从回东宫,他就没再见到崔姣,崔姣日日呆在廊房里,有时会去黾斋,她在东宫,只有这两处可以任由她走动,但这两处,他都不会去,他一直在忙碌,忙的是他和陆如意的亲事,他很想她,只是想看一眼,看一眼怎么了?
家令胡须直颤,愣是道不出声。
“孤是使唤不动你了!”
苻琰抬脚就朝廊房去,家令想拦他,被他一挥袖,趔趄了下,便不敢再拦了,直到廊房前。
苻琰停在门边,本欲伸手把门推开,可手贴到门上就不忍推了,他放低声唤崔姣,“牙牙,出来让孤看看。”
屋中静谧,仿佛听不到他说话。
家令讪讪道,“许是崔掌书已睡下,殿下先回崇文殿吧。”
苻琰微转过身。
家令一颗心稍稍放下,可下一瞬苻琰就定住脚,一伸手将门推开。
屋里漆黑一片,崔姣很怕黑,夜里睡觉也要在房中点一盏灯,他们欢好时,也从不熄灯,他可以一寸寸的看着她变娇羞,看她是如何痴缠着自己,可现下她缩在黑暗中,仅是想逃避外面遮天盖地的喜气。
苻琰抬脚进了屋,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他循着记忆来到床前,坐下,他的声音又柔了些,试着搜寻记忆里,他生母曾哄过他的话,用来哄崔姣,“孤只是成个亲,往后你还是孤的牙牙,孤不会不要你。”
他张开手,“过来让孤抱抱。”
可没人扑到他怀里。
苻琰又说,“不乖的话,孤可要罚你的月奉。”
她最怕他罚月奉了,一说这话,她必定会哭唧唧往他怀里钻。
可是也没有。
苻琰没了耐心,伸长胳膊去床上捞人,却扑个空,没抱到人。
苻琰一顿,爬到床上,四处去摸,竟是空无一人,他倏然下床,命门外的家令,“点灯。”
家令心知再难瞒住,让女史木香去点灯进去。
灯火把这间小小的廊房照亮,苻琰站在房中,举目四望。
看不见崔姣。
他直视着家令,“崔氏呢?”
这是他第二遍问这句话,第一遍是想见人,第二遍已是萧瑟。
家令哆哆嗦嗦跪到地上,一脸惨然,“殿下忘掉崔掌书吧,她已经不在东宫了。”
苻琰僵立着,他身上穿着冕服,九旒九章纹于服上,犀角簪发,明明该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的新郎官,却只剩一身肃冷,他拔出腰间的玉柄剑,慢慢朝家令走去。
他动了杀心。
家令吓得脸上浸满了冷汗,慌忙道,“殿下……不是仆逼她走的,是她自己要走的,早在骊山时,她就去求了皇后殿下的恩典,今日仆送她出宫,她让仆转告殿下,出宫是她的心愿,让殿下不要再记着她了。”
苻琰骤然举起玉柄剑砍下来,家令惊恐万状,只等身首异处,但剑砍到了门槛上,苻琰一脚跨过门槛,提着剑径直往外走。
家令看他下了长廊,是回崇文殿。
家令连忙爬起身,跟在他身后,直见他踏进崇文殿,便知是找陆六娘了。
家令忙命一小仆速速去太极殿请皇后。
苻琰进殿直冲暖室,一脚将门踢开。
陆如意原坐在壶门榻上,绣娘正在缝补那块破|处,乍见他阴森着一张俊脸,手提剑入内,都吓得魂飞魄散。
绣娘当即趴到地上瑟瑟缩缩、
陆如意勉强稳住心神,扯出点笑道,“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苻琰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憎恶的目光犹如数道剑光要将她绞杀撕碎,他道,“崔氏走了。”
陆如意愕然,崔姣不是已经认命留在宫中?她不帮她,她怎么可能离宫?
但苻琰这副要杀人的神色不像假的,她迟疑道,“……妾不知此事,殿下来与妾说这些,妾也帮不到殿下。”
“不知么?”
苻琰突的鄙薄嗤笑,他转过身,视线死死的盯着家令,“在新居照顾陆氏的所有仆婢都招来。”
家令小声支吾,“这与太子妃无关啊,是崔掌书自己要走……”
他在苻琰愈加寒戾的目光里果断退下,出去把去了新居分在陆如意屋中的下仆们都召集在崇文殿外。
苻琰一个一个的传唤进去,一一的排查询问。
直到一半大小童进来,陆如意心才彻底慌乱,只听苻琰盘问着小童,“你日常在新居做什么?”
小童道,“下仆只在院外,有时六娘子出行会跟随。”
苻琰接着问,“陆氏与掌书崔姣出去过好几次,你有印象吗?”
小童嗯着,苻琰便让他回忆她们都做过什么。
小童慢慢复述着那几次在外的情形,直说到陆如意带崔姣去孙家看昙花那次。
“半路上,崔掌书下车去了大安坊,太子妃娘娘等了很久都不见她回来,便让下仆去寻她,下仆找到人时,就见崔掌书和一位相貌极俊秀的郎君在笑着说话,说以后要生一双儿女。”
苻琰的头垂下来,挥手
让小童下去,执剑的手青筋暴起,仿佛随时会难以自控的杀人。
未几,陆如意听他说,“崔氏不是这种人,是你授意这下奴诋毁她,你以为你做了孤的太子妃,孤就不会杀你?”
陆如意慌得从壶门榻上下来,扑通跪地,危及性命,更是危及家族,她再也无法替崔姣隐瞒,“……妾与崔掌书相识是在曲江芙蓉园,那时妾尚未与殿下定下婚约,妾与崔掌书很投缘,常与她出游,那次妾与崔掌书游湖,妾与她交谈时,不慎得知她有心上人,她说是少年情谊,不敢相忘,后来妾与殿下定下婚事,她来陆府道喜之余,一时悲恸哭泣,妾不忍,便答应在妾与殿下大婚这日,放她出东宫,那时妾尚不知她与殿下有这层关系,后来知晓殿下疼爱她尤甚,妾也早就与她说清,不会助她离宫,否则妾又怎会替她向殿下讨要名分呢?”
她顶着苻琰凶戾目光,伏在地上,颤声道,“妾若有半句虚言,必当遭劫难,妾已知自己酿成大错,只求殿下不要迁怒陆家,妾愿受殿下处罚……”
苻琰直直瞪着她,瞪到眼睛发酸,都不见她改口说她方才说的那些是假话。
少年情谊,不敢相忘。
早在他之前,崔氏已有心上人,崔氏与他说的那些喜爱他、仰慕他的甜言蜜语全是假的,为了她的心上人,她要离宫。
他们每回敦伦过后,她都不带抗拒的喝下避子汤,是因为她从没有想过要生他的孩子。
她只想出宫,与那有着少年情谊的奸夫生一双儿女。
他竟然被她的那些情话蒙蔽了双眼,他竟然被她耍的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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