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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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讯的过程不算短。

    单面玻璃隔着,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只能看见那几个人渣争先恐后,竹筒倒豆子似的招供。

    这不是场完全符合规定的审讯,但也影响不大,因为没有什么案子等着结。

    偷钱的案子早就结束了。

    在十七年前,人赃并获,确凿得几乎就像是真相。

    ……

    宋季良从审讯室出来。

    那几个混混急着招供,是为了尽快从这鬼地方脱身,没想到还要待在里面,慌得砸门:“宋警官!说好的,你怎么——”

    宋季良反手关上门,上了反锁,迎上商南淮的视线。

    他什么也没说,回到吸烟室,一动不动地抽完了半包烟,把烟头用力碾灭在烟灰缸里。

    商南淮拿走了剩下半包。

    宋季良皱紧眉。

    “小心肺癌。”商南淮说,“你弟弟说的。”

    沈灼野就该去申请个义务禁烟推广大使,到了这个地步,商南淮居然还能忍得住不拿一根,把肺里的焦灼点着。

    宋季良用力搓了搓脸,深吸口气,重重呼出来。

    “你和他是朋友。”宋季良沉默许久,才低声问,“他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

    宋季良能理解,为什么沈灼野不回这个地方。

    回来才奇怪,有什么好回来的。

    “我知道他退圈了,不演戏了,去休息休息也挺好,散散心。”宋季良看着商南淮,“他过得好不好?给个话就行了。”

    商南淮给不出这个话,握着那半包烟的手顿了顿。

    宋季良的眼角无声绷了绷,肩膀压住力道,盯着他的视线转深。

    “我不知道。”商南淮说,“我联系不上他。”

    商南淮实话实说:“他一个人跑了,不理我,不知道去哪了。”

    宋季良眉头蹙得更紧。

    沈灼野不是这样的脾气……至少他知道的沈灼野不是,上警校的那四年里,沈灼野还会给他写信。

    宋家的条件没那么好,警校离家千里,学费、生活费都不便宜。

    四年来宋季良没回过家,一是节省车费,二来假期在附近勤工俭学,也能领到一笔工资,攒出住宿费和警服费。

    沈灼野隔段时间就会给他寄信,那些信看不出半点异样,偶尔还会夹些钱在里面。

    信里的字迹工工整整,沈灼野写,自己一切都好,每天上学,食堂又干净又便宜,挣了奖学金,给季良哥加餐。

    这些信停在他毕业,宋季良毕业回家,到处找不着弟弟,才从父亲口中得知了当年的事。

    那是宋家爆发最激烈的一次争吵,宋季良拿出的那些信,反而更激怒了宋国栋,“谎话连篇、虚荣成性”的旧信纸被扯碎丢掉,父子两个第一次动了手。

    奶奶急得不知该劝哪个,身体撑不住,连夜送了医院,幸好有惊无险。

    筒子楼的隔

    音其实很差,这是宋季良始终无法释怀的一件事……在医院陪护的时候,病房里多出了没署名的果篮。

    全是奶奶最爱吃又舍不得吃的水果,黄澄澄的冰糖橙个大饱满,香水梨清新,枇杷甘甜,龙眼一咬就汁水四溢。

    奶奶脑子糊涂了,抓着那把龙眼急着到处找小野,果篮碰翻在床上,露出里面厚厚一摞钱。

    宋季良追出去,拿了警校教的本事,也没见人影。

    那之后,沈灼野才不再寄信了。

    “他不是……”宋季良盯着地面,“他不是虚荣,你能理解吗?他没这个想法,他就是——”

    商南淮摸出两颗戒烟糖,分他一颗:“能。”

    在那些信里,宋季良以为弟弟每天都开心,好好上学,乖乖长大,是叫家里跟外头都骄傲喜欢的好孩子。

    沈灼野本来是能这么长大的,这事简直太合理、太理所应当了,理所应当到宋季良从没产生过怀疑。

    所以宋季良没法原谅他父亲,哪怕他也清楚,宋国栋那些话不过是气话,认定了一件事也只是因为固执,脑筋转不过弯。

    可沈灼野本来是能这么长大的。

    就差一点了,明明都已经被带回家了。

    如果没有那些坏透腔的祸害败类纠缠不放。

    如果在被伤害的时候,能有人及时保护,而不是把他推进那片满是垃圾的杂草丛。

    如果宋国栋能别那么固执,能更相信他,能好好听他在说什么。

    很多个如果,都没能成立。

    筒子楼里的争吵一定被沈灼野听见了。

    宋季良不知道那时候沈灼野怎么会来、是来做什么的……或许是来找从警校回来的季良哥,或许还特地穿了初中校服,洗得干干净净。

    那些钱成了沈灼野最后敢送的东西。

    沈灼野在果篮里藏了纸条,反复给季良哥解释,这是干净的钱。

    是拍戏挣的钱,没撒谎,是干净的,没偷没抢,没做坏事,给奶奶买营养品补身体。

    ……

    因为发生了这么多波折,知道不能再留在这家,不能再惹祸,沈灼野这才跑了。

    如果不是这样,沈灼野是不会突然消失的。

    “……好吧。”商南淮不得不承认,“可能是他嫌我烦。”

    宋季良愣怔了下,抬头看他。

    “我本来不是他朋友,是他对家……就是跟他作对的,成天给他找麻烦。”

    商南淮实话实说:“结果现在打脸了,后悔了,想跟他和好,人家不理我了。”

    宋季良打量他半晌,姑且接受了这种可能性:“他乖得很,不会主动找事,一定是你先惹的他。”

    商南淮耸耸肩膀,挺老实地承认。

    宋季良勉强扯了下嘴角,摆弄了下那颗戒烟糖,拿起来看了看:“他给你的?”

    商南淮点了点头:“他要在这,你也跑不了。”

    谁都别抽。

    连烟带打火机都得没收(),说不定还要写三百字戒烟心得。

    宋季良笑了一声?()『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把糖揣进口袋里。

    说不出口的沉重并没消散,只是暂时有了个解释它的理由,于是迫不及待接受。

    毕竟……如果不接受,只会胡思乱想得更多,会叫无法触碰的不安挟住心肺,连呼吸也不能。

    “有些事,过去太久没法追溯,可能用你们的办法解决更好。”

    宋季良拿回自己的半包烟:“你这人有点运气。”

    宋季良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撬开这些人的嘴,弄出半句有用的话。偏偏商南淮一来,就相当离奇地闹起了鬼。

    “快到年底了,我们有几个宣传指标,我会说服这边配合。”

    宋季良问:“你们节目,有协拍函吗?”

    /

    节目组还真有。

    商南淮打过预防针,制片人和导演跑断了腿,磨下来的一堆许可证里,就有相关的备案。

    毕竟邵千山当初坑沈灼野的时候,也半点没收手,甚至拉了几个法制博主开腔,把整件事上升到了法律层面。

    当时引发的讨论就不小,这种级别的事件有了明确后续,不论如何,都是不会被放在那不管的。

    节目组本来打算今晚按流程直播演员重聚首,不论拿到什么素材,都放在次日白天播出——但真看到那些素材,看到宋季良托人送过来的录像带,导演制片人面面相觑,却都不由沉默。

    “放哪个?”副导演有点迟疑,“要不……要不一起?”

    这建议未免有些离谱,总不能这边直播间里欢声笑语热热闹闹,那边直播间放这些。

    叠在一起,给什么反应都不对。

    “那就都来看吧。”商南淮拿着录像带,走到节目组好不容易淘来的老式放映机前,“就当致敬片头了。”

    放映机本来是为了营造气氛的——场务准备了电影的录像带版本,马扎、活动幕布、野场电影,灯光穿透灰尘打在幕布上的时候,废旧的钢厂就仿佛跟着复活。

    电影里的片头也是这样,一群成年人走过千山万壑,回到最初那个起点的时候,发现了一盘陈旧积灰的录像带。

    闪着雪花点的画面,把人拽回过往里……除了画面,什么都是清晰的。

    情绪,感受,记忆。

    有些东西没消散。

    “南淮。”一个中年演员走过来,拦住商南淮的动作,“我们知道你要捧沈灼野。”

    “你们两个热度都很高了,给我们点机会,行吗?”中年演员说,“前面那些洗白安排得挺好的,沈灼野的风评已经反转的差不多了……”

    商南淮认出他:“赵非。”

    中年演员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皱了皱眉。

    “我不是那种会替别人考虑的人,也没想过这么做。”商南淮说,“我的计划B,是自己单开一个直播间,你们玩儿你们的。”

    中年演员的脸色微微

    ()    变了。

    ——不只是因为节目组有关气氛的顾虑,担心两个直播间冲突,互相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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