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薪传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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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过世了,她不明不白地平白得了一座塔,人家自己的儿子住住又怎么了?她哪里敢让这位已经是她师长的道君行礼谢她。九凰直起身后,又道:“吾之九华秘录,合九为一,及至大成,灵根已与五灵根、混元灵根皆是不同。吾谓之元始灵根。”
元始?
——莫非,致“元”的来历?
“得吾传承,汝九华决大成之时,合体晋入化神之日,灵根亦会有此更易。”
“寻仙一途,繁花遮眼,魍魉惑神。”九凰似是轻声一叹,尔后阖目低声道,“唯愿吾徒立心正己,不愧天地,大道得偿。”
这话的内容是铿锵有力的,但她声音很低,语调很温柔,如同慈母对熟睡稚子的絮语。
话音落尽,那道金红色的身影便如从未存在过一般消逝了,只剩下一个阖着双目气息沉静神色温柔的影像印在须沐寒脑海里。
她神采飞扬,她明艳逼人,她威严强势,但她最终留给须沐寒的,却是一种……似乎与万物合归为一的自然包容,沉静温柔。
须沐寒忍不住也闭上眼,只是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出九凰最后闭目低语的样子。
她闭着眼睛站在那里,过了许久依旧一动不动,就仿佛是太过疲累站着睡着了一般。
四面都是墙壁的状况,在金光钻入须沐寒眉心的时刻就已经发生改变,十数道黑色描金的大门出现在石壁上,大厅一角还出现了楼梯。
那楼梯有连接上方的,也有可以往下走的——这样看,这里还不是神秀塔的最底层。
过了许久,有一道身影从楼梯上方走了下来。
……是真的身“影”。
他身下没有一点影子,光亮的地板没有他的倒影,不知处于何处的灯光也没能给他在地上投下一点影子。
他从阶梯上走下来,再走向须沐寒;他一步一步走着,每一步都踩得很踏实,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
他的身体……是有些透明的。
他……没有实体。
若有人站在他正前方,那么就会发现自己的视线能透过他的身体隐隐约约地看到他身后的东西。
他缓步走到须沐寒侧前方,约摸着离须沐寒还有二十步远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他看着须沐寒,从头打量到脚,他看得很认真,但目光里并没有评估或者审视,只像是在很认真地去认识一个陌生人。
倘若须沐寒这会儿睁着眼,她也很难因为这样的视线而感觉自己被人唐突冒犯。
须沐寒一直闭着眼没动静,这人也一直站在那个位置没动地方,只是垂下眼不再盯着须沐寒看了。
又过了许久,须沐寒才张开眼。
九凰留给她的最后映像很是奇异——不,从一开始,九凰的形象就是非常难以描述的,强势与温柔,威严与包容,锋芒毕露与和善可亲,只不过,这些都及不上她最后那阖目絮语时,仿佛化为万物的返璞归真。
她一闭眼,便沉浸到九凰指引给她的奇异境界里了;再睁眼只觉得腹内饥饿难忍,竟是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了。
然而她却不能立刻找发糕吃了。
她一睁眼便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用凡人的眼光来看,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人?或者说……用凡人眼光来看,这是个鬼?
她第一时间就发现这男子的身影有些……透明。
那人眨了几下眼,两人一时都有些愣住,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最终,几个呼吸后,那人略有些迟疑地率先开口道:“……幸会,在下伯赏苍歌,算是这塔先前主人的……弟子或者追随者吧。”他笑了一下:
“现在藏身于神秀塔的第十层。你大概可以把我当作……这塔的器灵?我不是器灵,但你对这塔有什么知道却不懂的,尽可以问我。”
男人说话语气有些疏离,但也趋于和善。
什么?须沐寒却更摸不到头脑了,刚刚第一眼看到这男子时,她便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应当是她那位师父的儿子,但这人说——不对……
她刚刚没好意思盯着陌生人打量,这下一细看,就面前这张脸……
都说生女肖父生儿肖母,眼前这人,乍看让人完全联想不到那位致元道君,但细细一看,这人脸型眉眼,无一处不像致元道君。
只是不知是气质神情使然,还是两人五官细微处略有不同,致元道君的面孔,美艳至极,明媚张扬,让人不敢逼视;而青年却截然相反,乍看只是五官端正,但给人的感觉却如同春风化雨,纯净而和善温润。
况且这人也是残魂之态,所以这分明就是九凰之子。只是……
她忽然想到,九凰提及此人时,说的是“吾有、一子”,中间有个很奇怪的停顿,而眼前这人自报家门时,提到自己与原本塔主的关系时,也微妙地顿了一下。
……估计是别人的家务事,她还是莫管了。以及神秀塔是九层……他说他住第十层——这倒不难理解,应该是九凰传给她的神秀塔是九层,第十层则是给了肉身陨灭的亲子。
须沐寒斟酌了一下,作揖道:“在下须沐寒,见过伯赏师兄。”她犹豫了一下自称的问题,最后还是学着男子用了“在下”。
男子迟疑了一下,没有避开,但也回了一礼,口里却道:“我不算她正经入门的弟子,你不必叫我师兄,称呼我为伯赏或者苍歌皆可。”
这个家务事,可能有点严重的样子。须沐寒犹豫了一下,改口道:“伯赏前辈……”男子打断了她:“不必叫我前辈,我这许多年为减少元神损耗一直沉睡,并没有比你年长多少,更何况你我应属同辈。你称呼我为苍歌或者伯赏即可。”
“……苍歌,”伯赏的名字,读音取得多少有些巧,这么叫她便当自己是在叫兄长辈的人物了,出口也不觉得很艰难:
“我刚从师父那里得知,这塔择主要某种血脉,可我家几代皆是普通的凡人,”她外公家败落前是四代读书人,这个她是知道的,而她须家的宗族就在苍州北部一带,也都是凡人,“我竟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什么混元灵根天灵根的事情。
“……须,这我就不知道了,你把手按到碑上,碑能检测出上古九族的血脉。”
伯赏指点道:“因为要……”他停了一下,“神秀塔择新主的时候,只认上古九族里丁、黎、莫三家的血脉。
“你看一下你传的是哪一家——这和你现在姓什么没关系,只看你祖上嫁娶时和什么人结过亲。”
考虑到须沐寒说的那句“几代普通凡人”,伯赏多解释了一句。
“天机碑,触碰或滴血于其上,可检测出修士的灵根、修为、特殊血脉与资质神通,捉取修士灵息授于此碑则仅可检测修士灵根及修为。”
她这回看天机碑,便直接知道了天机碑的用途,只不过“灵息”和“资质神通”是什么她却是不知道的,想来这就是伯赏说的“知道却不懂”了。
她将手按到天机碑上,几息之后,黑色的天机碑上出现了散发着白光的字:“塔主须沐寒,黎家血脉,混元灵根,无修为,澄明之心。”
伯赏眉毛动了动:“你竟有资质神通……还是澄明之心,这样省事了。”
“敢问资质神通是什么?还有澄明之心,这个我也不知道。”
“资质神通,嗯,凡人赶路,脚程有快有慢,但再快的总不能和骑马的相比,至于骑马的,肯定也不如坐轿子或者坐马车的来得舒适。
“我这样作比略有不适,但资质神通这种,就和妖族的天赋神通一般,妖族是‘别人一辈子都修炼不出的东西你天生就有’,修士的资质神通则是,某个方面的知识,旁人花费一百年时间可能不及你三二十年学得通透。
“当然,不同的资质神通对应的方向是不同的。妖族的天赋神通出生时就确定了,我辈修士的资质神通,有天生就有的,亦有后天偶然修成。”
“那澄明之心——”
“这个恕我不能为你解惑了。”伯赏微笑道:“澄明之心是最玄奥的一种神通。你的天分究竟在哪里,还是得你自己去感受。”伯赏并没有说实话。
但是说谎比说实话更加……对须沐寒有利。
如无意外,澄明之心不会半路夭折,但是最终成就有高有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去试试,对须沐寒来说,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你血脉是黎家的,”伯赏转开了话题,“太古有九个得天独厚的大家族,纪林丁黎陈,韩元莫白,每一族的血脉……但凡是血脉觉醒了的族人,都会比旁人有些与生俱来的优势。
“太古九族的血脉很是奇特,觉醒前我们都说那是死水,觉醒后才称作是活的血脉。
“你放心,你的血脉必然已经‘活’过来了。只有觉醒血脉的天灵根才会被她设置的阵法抓到这里来。
“只不过,你应该是近两日突然觉醒的,不然你三五岁的时候,我和无主的神秀塔就应该已经找上你了。
“至于神秀塔为什么只认丁黎莫三族……这个你现在知道也无用,反而影响心境,你只要记得,太古九族不说同气连枝起码也是亦敌亦友,她的这个设置只是出于大局需要,并非族间存有龌龊。”
须沐寒听得认真,但还是中途走了下神,太古九族的姓氏是按什么排的顺序?前五个姓氏还好,这后面四个……
含冤莫白?
“请问灵根……又是什么?”
伯赏其实话并未说完,他只是停顿了一会儿,等须沐寒思考,然而须沐寒却丢给了他新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简单。
简单到他没想过还要解释,也从没想过,该怎么对凡人解释。
但内容……对一无所知的凡人来说,却不少。
他卡了一会儿,才捋顺了思路:
“灵根就是凡人虽说的天赋,不过这是修炼的天赋。灵根点数越高,成为修士后,修为增长的速度越快,施展的法术,在付出了同样的研习精力后,也是灵根更高的人更强强。
“灵根的系别主要有九种。最常见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系,比较罕见的还有风、雷、冰三系。
“还有个最罕见的阴灵根。
“一人之身,最多可容纳五种灵根。单系灵根的人,单系资质最高可达一百点,双系灵根的单系灵根最高就只有九十了。三系则单系最高为八十,四系七十,五系六十。
“身上有的全部灵根,均达到最高值,即为拥有天灵根。
“金木水火土五系天灵根,或风雷冰三系天灵根,被称为混元灵根。”
“ 天灵根且身具指定血脉,才会被神秀塔择为新主。——你就是混元灵根加上黎家血脉。”
其实灵根、天灵根还有更细的划分与别称。
如鬼修的灵根比别人多一个“阴”字,称阴金阴木。
又如阴系天灵根被称为太阴灵根,双系天灵根里若是有一灵根为阴系,还会被特称为太极灵根。
但这些伯赏暂时没说。
“黎家血脉,神识修炼上会比旁人更顺,丹道,确切来说是医道,天赋不在顶尖也在一流之列。”
伯赏再度微笑,这个笑容似乎很放松,他回到了之前的话题:“神秀塔能开启到什么状态,和你的神识关系很大。
“我医道不精,但丹道,我当年是唯一一个接近丹仙的丹道大宗师。你日后想学,我可一路把你教到宗师。”
但须沐寒的关注点却又放到别的地方了:“丹仙?苍歌你用了多少时间?”她其实想问问伯赏究竟多大了,她刚刚还真以为伯赏年纪不大。
她脑子里有神秀塔本身相关的全部基础信息,其中自然难免涉及一些常识,就比如,丹道大宗师在丹术上的阶位等同于化神期修士在修炼上的阶位。
“大概二十岁开始,一直学到我肉身陨落前五十年不到吧。”才五十年?没等须沐寒诧异,伯赏又补充了一下,“我肉身陨落时是一千九百多岁。”
是断句的问题啊——一千九百岁?须沐寒突然哭笑不得。这叫没大多少?不过她和伯赏的确是同辈,这样想,差多少年岁也确实没什么实际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