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欲穿花寻路(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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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显然可以预见,待会回了楼里,他一定是受训最惨的那个。

    应天奇表情也没好到哪去,正对虚空不知哪个方向拱手:“不、不知寒渊尊尊驾亲临,弟子冒犯之处,还请寒渊尊恕罪……”

    “应道友请回吧。”慕寒渊淡淡一句。

    刚要回楼内的丁筱脸色一丧,嘀咕:“寒渊尊竟然就让这个应天奇这么毫发无损地回去了,那怎么行?高低不得说他两句,让他给您道个歉嘛。”

    云摇悻悻道:“别,他不跟着一起骂我,在我看来就已经是圣人德行高山仰止了。”

    “啊…?”

    与此同时,客栈外空地上。

    应天奇正窃喜要溜,就听那人清声复起:“至于今日,应道友辱及我师门之言——”

    “!”

    “?!”

    一句话,吓住了应天奇以及刚要转身的云摇。

    红衣少女愕然抬眸。

    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确定慕寒渊到底是说漏了口,还是为了之前她的罪过,此刻有意提醒她师徒伦理、要将她身份公之于天下。

    客栈前,应天奇慌转回身:“寒渊尊明鉴!我之前是、是错受旁人挑拨!但所言皆是与云幺九相关,绝对无敢有一字提及贵宗小师叔祖的名号啊!”

    乾门弟子中,还没离开的严若雨脸色煞白,惊慌地攥紧了手。

    “云幺九是我师妹,记名于师尊门下。你言语辱及她,便是辱我师门。”

    慕寒渊清声平和,却毫无回旋之地:“待此间事了,寒渊自会登浮玉宫山门,向闻宫主问个说法。”

    “——!”

    应天奇顿时脸色一白,差点坐到地上去。

    -

    云摇入楼后,自忖一番,“乾门弟子入楼听诫”这话,既是慕寒渊说的,那跟她便没什么关系了。

    于是她很自觉,没去慕寒渊眼皮底下找尴尬。

    然后就等到了哭得眼皮红肿的严若雨跑来她房门口,哑着哭腔,道歉自己不该与相识的应天奇嚼她口舌,又传话说寒渊尊请她去大堂议事。

    过去的一路上,云摇都觉着神奇:“慕寒…师兄就为了这点事,训诫你了?”

    严若雨一边抽着鼻子,一边据理反驳:“不是训诫,寒渊尊愿亲自教诲,明明是对弟子的恩泽。”

    云摇:“……”

    行吧。

    不过她实在想不出来,慕寒渊那样渊懿端方的圣人脾性,到底要如何言辞,才能把严若雨训得这么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云摇往旁边瞥了眼,又收回来。

    嗯,还不止梨花带雨,这得是梨花暴雨了。

    可惜云摇抱着看光景的好奇心思进去时,连最后一个明显训诫最重的何凤鸣那边都结束了。这位此刻正像只被霜打了的鹌鹑,敛着他平常骄傲得巴不得竖起来的头毛,俯首垂耳地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直到严若雨带着哭腔还有点瑟缩地跟慕寒渊回禀,听见云摇来了,何凤鸣这才抬了下眼。

    不等云摇看他,他又忙低回头去。

    云摇正想逗他两句。

    “云幺九。”

    忽地,一截清声。

    云摇没来由地心里虚了下,她立刻收回视线,绷起肃然神色,对上雕花木窗前,回过身来的慕寒渊那双如覆霜雪的清冷眉眼。

    这种还没干坏事就被看破了心思抓了包的诡异感觉……

    云摇还没摸透慕寒渊对之前她所做恶行的真实态度,这会表现得贴心极了。

    连眼神语气都显得殷切:“师兄找我有事?”

    “……”

    之前随她一同进过藏龙山的弟子们听得一僵,跟噎了干饭似的,各自神色诡异地看她。

    相比之下,直面她作派的慕寒渊就淡然多了,像是见惯了她任何做派。

    “宗门有令讯传来。”

    金光自他袍袖拂起处射出,展至云摇身前。

    云摇一目十行地读完了,皱眉,抬手挥散后看向慕寒渊:“他们也要遣人入藏龙山?”

    “由卢长安长老带队,第二队弟子已在路上。”

    两人话间,云摇思索着走向主位。

    在她过来前,慕寒渊便已起了身。

    此刻将位置让与她后,那人长身玉立在桌旁,眉目低垂,修长指骨抵着松鹤纹的玉壶,轻抬缓压,他沏起了一盏香茗,朝云摇递过去。

    落座的云摇正琢磨着剑讯所言,也想都没想就自然接过。

    “…………”

    堂中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一站一坐的寒渊尊与云小师叔,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但集体憋着气,没一个敢吱声。

    云摇丝毫未查,回神后语气都冷了下来:“就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白日飞仙?”

    “不止。”

    慕寒渊直言:“不久前,藏龙山传出数道剑讯,称瘴气消散之地,山内有秘境出世。秘境名曰,‘葬龙谷’。”

    “秘境?”云摇怔住,“怎么可能?”

    凡秘境,必是汇天地灵气之所在。

    乾元界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云摇身为前仙界司天宫的小仙,却对这一点再了解不过——秘境只可能伴三千小世界生时而生,绝不存在从无到有的可能。

    而她当初进入藏龙山时,完全没有感受到天地蕴灵所在。

    慕寒渊却道:“消息属实。”

    “证据呢?”云摇搁下茶盏,“之前的藏龙山有多危险,你已经知晓了,如今又有这样诡异的流言祸世,更冒出一个闻所未闻的秘境——我敢断言,这秘境绝对有鬼。你想带弟子们进去,可以,但须给我一个让你笃信此事的理由。”

    慕寒渊眼尾垂敛,那点浅色小痣藏于覆霜似的长睫间,若隐若现。

    僵持间,弟子席中,丁筱小声提醒:“师叔,其实是见雪师姐已经前去藏龙山查探了。一个时辰前藏龙山传出的剑讯中,就有她传回来的。”

    “……”

    空气一寂。

    房内忽然更诡异了几分。

    “又是陈见雪,”云摇慢慢慵下了神色,眸子釉着一点漆深的琥珀色,浅眺慕寒渊,“所以你信她,不信我?”

    “——”

    云摇话出了口,才觉得有些失言。

    神识一扫,果然满堂的弟子们已经快要按捺不住眼底面上的激动之色了。

    一个个纷纷竖耳聆听,云摇敢保证,他们在宗门内听长老们宣讲法术时绝对没这么认真。

    云摇:“…………”

    她真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一个师尊被徒弟不信任的“背叛感”,背叛感你们懂吗?!

    弟子们显然不懂。

    于是连原本安静当个角落鹌鹑的何凤鸣都忍不住了,给云摇神识传音:“寒渊尊与见雪师姐已是多年如一日的师兄妹情,你争不过的,这么多弟子看着,你……师叔就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

    逆反心顿起。

    云摇往角落扭头——

    什么叫自取其辱你把话说清楚。

    但眼神还没落过去,身前慕寒渊淡声复作:“此事与陈见雪无关。我有我的理由。”

    云摇转到一半的动作被迫停下,再度拧回来。

    她眉尾微展,得寸后自觉进尺:“哦?是么?可若不是陈见雪,师兄你远在城内,那又是如何了解数百里外瘴气覆山内的情况的呢?”

    红衣少女故意将语气拖得懒慢骄纵。

    慕寒渊眉尾轻抬。

    那人站在她身畔,垂睫下那点小痣色淡而欲:“云幺九,”他就那样清冷望着她,停了几息,似是无奈,声音都放轻了,“…你正经些。”

    声如吻耳,摧人脏腑,惑人心神。

    “…………”

    云摇那点坏心眼一抖,眼神跟着滞了下。

    她本来是很正经的。

    在他开口前。

    “去,去就去。”云摇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察觉承受不住慕寒渊这种完全无意但更要命的撩拨后,她迅速告败,毫不犹豫往旁边躲了。

    反正慕寒渊说他有自己的理由。

    自己捡回来的徒弟,惯着呗。

    在云摇的消极响应下,重入藏龙山腹地秘境一行,便敲定下来。

    宗门小队会议结束,弟子们各自回去准备出发事宜。

    云摇本想在慕寒渊秋后算账前先混进人群,溜之大吉,就冷不防听见了众人头顶,那人清越声音拨开了噪然杂音,独独淌来了她身边。

    “云幺九,你留下。”

    “……”

    乾门弟子们顿时安静悄然,像哑巴小鸡仔一样排队经过停住的云摇两旁。

    只有丁筱讲点义气,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但也就这点了。

    堂内很快便只剩云摇和慕寒渊两人。

    慕寒渊垂眸,袍袖下修竹似的指节舒展,在腰间玉带上缀着的那尾玉琴佩饰上轻轻一拂。

    透明光罩顷刻罩下。

    将房门里外隔绝一空。

    门窗外驻足偷听的弟子们被一股温柔力道轻拂衣袍,跟着很快回神——被发觉了。

    于是一个接一个,灰溜溜地赶忙跑了。

    待慕寒渊做完这一切,转回身来,红衣少女已经自觉落了座,还没什么坐相,懒怠地撑着额靠在圈椅里。

    她拿指尖拨着茶盏,并不看他:“陈青木这些年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哄得你这么劳心劳力,鞠躬尽瘁,不顾安危地给他历练这些后辈弟子?”

    “弟子只是尽所能,匡扶宗门。”

    云摇勾着杯盏轻笑了下:“当初带你回来的时候没看出来,你归属感还挺强。”

    “——”

    那一瞬目光加身。

    云摇几乎觉着自己被灼了下,有些茫然抬头,不知道哪个字惹得慕寒渊情绪起伏。

    “师尊出关后,再未提起当年之事,我以为你早已尽数忘了。”

    云摇顿时心虚:“嗯,有些还是记着的。”

    “不,师尊忘了。”

    “?”

    云摇莫名其妙地抬头,对上了慕寒渊的眼眸。

    这一刹那间,如电光火石擦隙而过,云摇忽然想起了点什么。

    [……跟我回仙域吧,我那儿有一大摊子事以后都没人管,等把你给养大了,就让你卖命好了。]

    云摇晃着金铃的白皙指节间,把玩着茶盏的动作兀地一停。

    “…啊。”

    云摇松开了杯盏,指尖尴尬得挠了挠脸颊,她靠回圈椅内,“是因为我当时说的那句吗?”

    慕寒渊无声望她。

    那双眸子漆如渊海,临之而难辨其深。

    须臾,慕寒渊薄垂了眼,睫尾点痣微熠:“弟子说过,愿为师尊赴死。师尊似乎从未相信。”

    云摇眼皮猛跳了下。

    后来她再回想,坚定认为她这一刻是被慕寒渊美色所惑,要么就是被眉心邪焰迷了心智,以至于那句话未作思索,便疾声脱口:

    “我当然不信——”

    “谁知终有一日,我是不是还会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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