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十五章 连蒙带唬(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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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人初立国, 边头能有几许兵马,遽敢作如此事耶?”

    太原知府的府邸,现在暂时成了河东河北宣抚使童贯的住处, 整个就大变了模样。

    比原来暖和些, 但没有炭火气。没那许多金银珠宝闪闪亮在表面, 但就是整个厅堂都比之前明亮了许多,有张孝纯看到的灯火, 也有他看不到的灯火, 甚至还有些发冷光的珍贵物件, 影影绰绰布满了整个屋子,方便已经上了岁数的童郡王能毫不费力地看清战报上的每一个字。

    但这份战报实在让人恨不得丢到一边, 即使是童贯看了一遍,也十分恼怒地将它丢开了。

    战报可以丢, 送战报的人却还在等着带回新的指令。

    新的指令,那就是去找金人谈判呗。

    但谈什么呢?怎么谈呢?你被人打成这样, 还是一群你从来都瞧不起的小人物,竟然摧枯拉朽地给你打成这样。

    童贯便这么牢骚了一句。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的,王禀不曾开口, 张孝纯也不说话,耿守忠也在,都各自想各自的,比如王禀在想该如何构筑第二道防线,耿守忠大概在想自己的富贵,而张孝纯却在想朝真帝姬,想她那天按在地图上,无情推进的手指。

    “降了。”她说。

    李嗣本是已经降了,但金人距离太原还有忻州为阻挡。

    下棋时, 他怎么说来着?

    他说忻州地形好,翼蔽晋阳,出可控云、朔,退可与石岭关互为屏障,知州贺权……

    “降了。”她说。

    张孝纯就坐不住了,等到童太师去更衣——老年人,又是宦官,可以理解——他就悄悄跟了出去。

    “童太师,我在太原,颇听到些传闻……”

    童贯正在布置得芬芳洁净的净房里伸直了手臂,周围几个小内侍帮他脱裤子,见他特地跟进来,又说了这么一句,就眯着眼看他。

    “什么传闻?”童贯坐在鎏金描画的净桶上,不辨喜怒地问。

    实在没有什么传闻,想他张孝纯老实一辈子,到头来为了一个谶纬之语,在这赤.裸裸地构陷同僚。

    “贺权与关外汉儿,颇有些来往,”张孝纯硬着头皮说道,“寻常便罢,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童贯听过后就呵呵地笑了。

    “永锡,你我都是为官家效力的,我岂看不出你是个忠直人?这话也不必避着人讲。”

    必须得避着人,张孝纯手心里就捏了一把冷汗,刚刚那厅堂里,他都不知道有多少已同金人暗通款曲的!他怎么能不避着!

    童贯就盯着他的脸又看了一会儿。

    “我心中有数。”他慢慢地说,“永锡,你且出去吧。”

    张孝纯告退时,那一丛丛的鲜花、清水、熏香的尽头,忽然飘出了一股恶臭。

    赵俨是第三天才到的,刚到太原就被耿守忠抓着手,一把拉进了他的帐中。

    “我儿何来迟也!”他恼道,“你可听说了么?”

    赵俨确实是什么都来不及听说,“儿不知义父所指?”

    “童贯老贼好狠的心哪!他表奏官家,给贺权的父母请了诰命,派了赏赐!”

    这话还是指向不明,但耿守忠不卖关子:“他要贺权的家眷来太原受赏!”

    战争期间,诰命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但童贯的文书送到忻州,贺权就得实打实给全家打包送过去!

    贺权父母若在老家,天高皇帝远也就罢了,偏他一家子图他做官富贵,跑了过来。

    “待为父领命出阵时,不知童贯老贼又有什么拿人的法子,”耿守忠叹道,“等不得了啊!”

    金人调动兵马时,消息总走得慢吞吞似的,谁也不爱看,谁也看不见。

    可这一天来临时,战报却像雪花一样疯狂地飞进京城。

    下雪了。

    城门处排队等着入城的百姓伸出手,想接一片雪花时,忽有狂风自他们身边卷过!

    “第十二匹了!”有好事的人数着这一清早入城的信使,“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们很快就知道了是什么样的大事,因为有一群接一群的班直出宫上马,拱卫着天使,策马狂奔,踏漫天的雪片,向四面八方而去。

    起复了种师道,令其为河东、河北路制置使——备战;

    罢浙江诸路花石纲、延福宫、西城租课及内外制造局——不玩了;

    下诏罪己——写检讨;

    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所有在河东河北的,以及河东河北附近的军队,全部都要集结起来,支援前线。

    雪片一样的文书飞向全国,但各地动员起来还需要时间,因此前线的童贯就显得极其举足轻重。

    大宋上下都在看着他。

    大宋上下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专权、欺君、结私党、卖官爵,睚眦必报,横行一时,与蔡京可以说是汴京六贼里并列第一,让大家恨必欲除之而后快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坚持住啊!童中官,童相公,童郡王,童元帅,童太师!

    只要你能扛住金人的攻势,你就是大宋朝数一数二的功臣!

    使者马扩回来了。

    “完颜粘罕志甚大,”马扩说,“恐怕太师之愿……”

    童贯就急得脸色发白,恶狠狠地问,“他到底说了什么!”

    “黄河以北。”

    这话像惊雷似的,劈在了童贯的额头上,将这个胆大妄为的童郡王,童太师劈得六神无主,三魂出窍。

    “这如何……”他喃喃道,“这如何……”

    “为今之计,”使者催促了一句,“咱们须得立刻修营寨,备钱粮……太师?太师?”

    童贯从那把太师椅上艰难地起身,他那双自诩铁一般的手上忽然就长出了许多老人斑,神情也变得颓唐。有小内侍连忙扶住他,将他往后室带去。

    议事是议不得了,马扩只好将目光投向张孝纯。

    张孝纯的脸冷得像冰一样。

    幸亏有朝真帝姬在,他心里冒出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或许也不是帝姬,因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又从哪学到了这些本事呢?

    这事无法用常识来解释,但这反而更好解释了。

    或许大宋的列祖列宗是在的,他想,他们在更高,更明亮的地方俯瞰这一切,他们的急切与忧虑无人知晓。

    只有朝真帝姬感受到了这一切,并做出了坚决的回应。

    十二月七日,太原的捷胜军开始躁动起来。

    他们都是西军里选拔出的最好的士兵,童贯给的赏赐又足,听说有战争在召唤,士兵们自然精神抖擞,熟练地打起行囊,收起帐篷前的间歇又不忘记将大斧和磨刀石拿出来,倒上一点清水,仔细地打磨打磨。

    整个营地忙忙碌碌时,小军官穿梭期间,告知他们新的命令下来了:

    回京!

    士兵们就大吃一惊。

    “咱们不留下来吗?”他们互相问,“童帅要将太原拱手让给金人吗?”

    这样的窃窃私语自某个士兵传出,很快传遍了整座军营。

    很快传遍了整个太原城。

    甚至就连为童太师筹备食材的厨房杂役也听到了,其中一个少女就悄悄地往外走,被眼尖的厨娘见了,立刻喊她一声:

    “大军马上开拔,你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她说,“丢不了!”

    “太师要将太原拱手让给金人吗?”张孝纯问道。

    太原府的官府门前,两群人对峙着,引来百姓们房前屋后的围观。

    一边是童太师、王禀,以及百余亲军,亲军各个背长弓,穿札甲,腰配刀,手持斧,寒光凛冽,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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