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深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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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少女下意识地用力嗅了一下,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背对她坐在水边大石上的猎人,确定对方没在看才又松了口气。
米斯缇伸手去拿裤子时,芙罗拉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突然转过身:“让我看看您的手。”
她说着便端着杵臼里用磨碎的草药做出的简陋药膏走了过来,隔着两米远米斯缇都能闻到不知名药草的奇怪气味。
“等一下,等我穿好了……”
米斯缇红着脸将衬衣下摆往下揪,但芙罗拉已经不由分说地抓过了她的手。
少女遍布伤痕的手已经被水泡得发白,芙罗拉一攥她才感到方才无暇顾及的刺痛。
“您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芙罗拉把外套铺在那块扁平的大石上,让衣冠不整也没穿鞋的少女坐在上面,她则单膝跪在地上,轻轻地将药膏涂在米斯缇手上。
“下次我会说的。”
“伤好了之后就不会再磨破了。”
米斯缇得以审视自己眼下依旧细白,却在流浪中积累了茧子和伤疤的手,她若是将这双不成样子的手呈到父亲面前,不知道对方要发多大的火。
米斯缇发觉猎人左眼角有一道很不明显的疤痕,从左眉一直划到颧骨,两人同行七八日,在离得如此近的情况下她才察觉到,出神地盯着它看。
她的视线有点扎人,但却如食草动物一般不会让人感到危险,芙罗拉只是抬了下眼,没有作出反应。
米斯缇?罗丝是个安静的好孩子,会给动物起名,总是小心翼翼地不给别人添麻烦,简直不像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
要是米斯缇的双亲有点感恩之心,将她完好无损地送回家中反倒能安全可靠地拿到更多酬劳。
“您今年几岁了?”
“……十七岁。”
水珠从她濡湿的发尾滴落,沾湿了芙罗拉的袖口。她捋了下鬓发:“你呢?”
“我比您大十岁。”
米斯缇一下子瞪大了双眼,结结巴巴:“那你的……呃丈夫,对你的工作没有意见吗?”
“什么丈夫?”猎人一挑眉,用力地扎起绷带,疼得米斯缇脸都皱在了一起。
米斯缇一怔,二人的反应都理所当然,然而当猎人带着茫然表情抬起头时,那发自真心困惑的表情却突然刺痛了她。她不知道这股羞意是从何而来,完全没法对她解释自己刚才的疑问。
她……很奇怪,自从两个月前她离家以后一切都变得很奇怪。
米斯缇总觉得自己是个刚从遗世孤岛游上文明世界的野人,猎人的一句话便让她局促不安。
而她甚至不知道心里的这股郁闷到底是为了什么。
“失礼了。”芙罗拉轻轻拉起她短裤边沿,米斯缇慌张地想去压裤脚,但看到猎人拿出刀又僵住不敢动弹。
腿间的血泡被猎人眼疾手快地挑掉,那点疼痛与此刻的羞耻相比完全不算什么,米斯缇红着脸朝后缩了两下:“我、我自己涂……”
芙罗拉看了看她缠着绷带的双手,并不搭理米斯缇的反抗,但还是好脾气地让少女把脚踩在她肩上,方便动作。
“我结过两次婚,丈夫都死了,家里有四个孩子要养,所以才出来讨生活。”
“真的吗?”米斯缇大惊。
“当然是假的。”猎人做了个鬼脸,“讲故事是另外的价钱。”
“你要多少?”
芙罗拉笑了:“比护卫的工作要贵不少。”
“嘶……轻一点……”米斯缇皱眉,“定金我就付了你两枚金币,你的经历有那么神秘?”
“可能比不上您。”
猎人的手好热,她骨节粗大,拳峰和手掌都带着厚厚的茧与零碎的伤痕,触感很粗糙,也是她武艺精湛的证明。
黏腻的药膏一阵阵发热,少女的脸也发烫。
“您已经毕业了吗?”猎人突然问。
问句里有个听不懂的词。
见少女不说话,她又追问:“我还不知道红塔的学校是什么样的……你们有学校吗?”
这一句里有两个没听过的词。
“正是资格审查的季节,您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芙罗拉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少女含糊地说:“……我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
浅色的眸子扫了眼有点局促的米斯缇,闭上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芙罗拉终于处理完她腿上的伤,扎好绷带时,米斯缇几乎是弹了起来,苍白的小脸终于有了点明显的血色。她匆忙将裤子穿上,举着芙罗拉的外套:“我帮你洗掉吧。”
“您会吗?”
“不会……但是我愿意学。”
这话把芙罗拉逗笑了,她将外套扯回来,摸了摸米斯缇的头:“还有一段时间才天亮,您去睡一会儿吧,可以先用我的毯子。”
她还不困,只是疲惫感已经袭来,这么一说忽然也觉得眼皮有点沉重,但是一想到营地里横陈的尸体还有血肉的臭气便觉得一阵反胃,她又伸手去抓芙罗拉的袖子。
猎人一侧身错开她的手。
芙罗拉吹了声口哨,接着便听林中传来响鼻声,高大的金鬃战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她早已经将营地里的东西收拾好了。
“给。”芙罗拉从马背上扯下毛毯。
米斯缇安静地拿起毯子,厚实的织物里同样带着一点芙罗拉的气味,隐约带着一点果香,是和芙罗拉本人一点都不搭的干净的甜香味。
她裹着毯子在大石旁坐下,靠着它眯起双眼。
对,那是正在清洗衣物的芙罗拉手里拿着的柠檬味肥皂的气味。
米斯缇昏昏沉沉地想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她自己的毯子呢?起来守夜之前还披在身上,而后应该留在帐篷中的米斯缇的毛毯,已经不翼而飞。
准备逃走时她放在了赤烟身上……
芙罗拉知道了。少女艰难地睁开眼,猎人平静的侧脸中看不出一点她曾为雇主曾想逃离自己而生气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