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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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渡前来地牢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他面前的是一扇铸铁重门,已在门外站了好一会。

    却无人前来应门。

    门里有人。

    “喂,你听见门外有声音吗?”

    “门能有什么东西,嘿!这个时候,大概也只有老鼠来挠门吧?”

    “除了虚统领和皇上,管他来得是什么玩意儿,都得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隔着厚重的铁门,另一端放肆的大笑声清晰可闻。

    他们不仅无视了门外的光渡,连自己就在里面的事实,甚至都不屑于掩饰一二。

    光渡站在外面,遇此冷待,却毫无恼怒之色。

    他身上也有着一种戈壁黄沙上少见的书卷气,不是西夏男儿骄勇善战的身姿,反而能看出几分大宋文客的清雅矜贵,不合群,却又清晰辨认出的不同。

    今日西北有风,风中有从腾古拉沙漠吹来的浮沙。

    风裹挟黄沙,将光渡束起的发吹得有些乱了。

    但他站立的姿态,却没有丝毫散乱。

    光渡一声轻叹:“张四。”

    一位黑衣侍卫,在光渡身后应声站定,无声等待着光渡的命令。

    光渡姿态闲适,神色自始至终都很温和。

    他轻声道:“炸开。”

    一声巨响掀起滚滚浓烟,响彻戈壁黄沙。

    铸铁门悍然不破,但半埋入底下的夯土墙体被炸得开裂,墙体破坏后无法支撑铸铁门的重量,铁门向下压去,入口顷刻间坍塌成废墟。

    刚刚光渡还敲不开的门,如今已大敞四开。

    光渡顶着那副温顺又柔和的皮囊,穿过空中漂浮的烟与沙,踏过暗火未熄的断墙。

    刚刚还在门内谈笑风生的守卫,如今死的死,伤的伤。

    其中有一个伤得最轻,他看到光渡走过来,吓得浑身发抖,手脚并用向远处爬去。

    光渡走到了他的身边。

    守卫恐惧地不敢抬头,只看到光渡的长靴,落在他脸边咫尺的瓦砾上。

    “大人……饶命!”守卫崩溃道,“是虚统领吩咐小的这样做,小的也做不了主……”

    他的话顿住了。

    因为光渡的靴子从他眼前离开,光渡没有踢他,没有杀他,甚至什么都没对他做。

    光渡只是单纯的经过了他身边,不停留,也不曾瞧过地面的尘埃。

    他提着衣袍,摆迈过了一具焦黑的尸体,平静地一步步走下通往地牢的阶梯。

    越往下行,越是阴寒。

    在这种终年不透风又不见光的地底,连空气中都带着污浊的腥气。

    深入地牢后,道路错综复杂,若没有狱卒带领,常人极容易在此迷失方向。

    可光渡却一直走得极稳,在每一个机关、拐口处都能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他对这里每一处布置都异常熟悉。

    “怎么了!?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地牢深处的狱卒也听到了巨响,正跑上去确认情况时,却迎面撞上了正在下来的光渡。

    光渡乌黑的长发上,有一层薄薄的尘,这是烟火留在他身上的痕迹。

    在烛灯的照耀下,他的乌发不因沾染尘埃而显脏,反而多了一份奇异的光晕,宛若一支狼毫笔在纯黑色的边缘描上一层金粉,纯粹而无害。

    他没在笑,但眼神却温和,走下来的速度不紧不慢,姿势透露出与此地格格不入的优雅。

    即使狱卒知道光渡来者不善,可是突然看到他这样出现,也是被晃得一个失神。

    下一刻,光渡身上的味道,让狱卒很快清醒过来。

    狱卒精熟各种酷刑,自然分辨得出……这是皮肉烧焦的味道。

    再联想到刚刚地牢入口的巨响,狱卒心里当即“咯噔”一下,连呼不妙。

    脸上却偏偏堆出一个恭敬又客套的笑。

    “光渡大人!诶,光渡大人驾临此地,这可真是稀罕事!”狱卒向躲在暗处的同僚使个眼色,那狱卒同僚没与光渡打照面,从另一条侧路快速跑了。

    而这个狱卒自己却赔着笑,动作十分恭敬,“敢问光渡大人这次可是奉旨前来?要提审哪个犯人?光渡大人只和我们虚统领交代一声就好,小的们肯定给大人办得妥妥当当的,哪用得着大人屈尊降贵到这种腌?地方来呢?”

    光渡神色友善,“屈尊降贵?言重了,我倒是当不起这样尊贵的说法。”

    “……再说这个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是么?”

    狱卒不怕光渡横眉冷对。

    光渡这样的文雅温和,只会叫他背脊发凉。

    关于这位光渡大人,朝野上下有着许多传闻,其中的风风雨雨,他一个远在朝廷之外的小小狱卒或许难以分辨。

    但光渡大人从何处出身,又怎么成为了从这座地牢里第一个活着出去的人……他们整个地牢的人,却是不敢不知道的。

    光渡礼貌询问:“你看,你是这样让开呢,还是想再拦一拦?”

    狱卒犹豫了不过片刻,就点头哈腰,做出了退开的姿态。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只知道现在再拦,他现在就要死了,这人他拦不住,也不敢拦。

    光渡摊开手掌,“最底下那间,钥匙。”

    从狱卒手里接过了那把钥匙后,光渡熟门熟路地继续向下走。如果旁人不故意作对,光渡不会去主动为难任何人。

    光渡一路来到了地牢最深处,才停下脚步。

    他从石壁上的灯台上,拿下一根燃着的蜡烛,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张四道:“我自己进去,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张四有些犹豫,皱了下眉。

    “不用跟着我。”光渡抢在他开口之前,“若皇上问起,你照实说便是,我会和陛下亲自解释,所以,一会无论外面谁来,都请你为我挡上片刻。”

    光渡手中的半截蜡烛,在昏黑的空间里映亮他半边侧脸的眉目,他神色语气皆是淡淡的,但眼光却认真。

    他这样沉默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很难叫人移开目光。

    “张四,我可以相信你么?”

    张四的眼光,只在光渡脸上停留一瞬,片刻后,就移开了双目。

    在阴沉昏暗的狭窄通道里,身材高大的侍卫沉默片刻,终究是点了头。

    光渡轻轻拍了拍他抱着剑的手臂,“谢谢。”

    牢房的钥匙插-入锁孔,严丝合缝。

    光渡打开了这扇牢门,走入了这座藏得最深的囚牢。

    这一道门,分割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一走进去,潮湿发霉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最深处的地牢,这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却有着刺骨寒意,和陈旧腐败的血气。

    只有光渡手中的半截蜡烛,带来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牢房的深处,有个被吊在架子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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