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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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与谎言审慎穿行。

    帝王专心地看着他。

    天垂怜地将金霞渡在光渡瞳中。

    以瞳为线,天光遮覆半面,让冰霜的锐痕都柔化。

    光渡眼中的情绪是明显的厌恶。

    皇帝放开了他,“是孤不对。”

    他不仅没有计较光渡无礼的质问,反倒是因为光渡在他提及李元阙时展露的敌意,而感到了愉悦。

    皇帝耐心解释:“孤的这位堂弟,向来是有些特立独行的。他此时本该领军拒金兵于羊狼砦,可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竟然抗旨不尊,抛下前线大军,自己一个人跑回来了。”

    ……李元阙真的回到了中兴府?

    光渡非常快地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他露出了将信将疑的诧异。

    这也是皇帝想看到的,在皇帝的预期中,光渡应该有的反应。

    光渡迟疑道:“……这是真的?不是陛下拿此事试探我?”

    “孤在李元阙军中,并不是全无耳目。”皇帝唇角在笑,眼中却没了笑意,“此事,孤已有十分把握。”

    光渡喃喃道:“按照我大夏《天盛律令》,主将擅离前线,其罪同叛国,斩无赦。”

    皇帝垂下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孤实在是好奇,李元阙冒这么大的风险回中兴府,他是为了什么?”

    他稍微想了一下,露出遗憾的神色,摇头道:“若是李元阙来中兴府,只是为了地牢里的那个孩子……那孤这些年,算是高估了这个堂弟,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好对付。”

    “陛下,李元阙在西凤军中毫无破绽,可他若是敢自己跑来中兴府……”光渡语气变得轻快,眼中的光却愈发漆黑,“不让他死在这里,都是瞧不起陛下了。”

    皇帝微笑道:“你说得是,既然他敢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带着杀意的语句,随着笑意轻轻出口。

    伴君三年,光渡知道,当皇帝真正想杀一个人的时候,他从来都是笑着的。

    就像现在这样。

    语气如同谈起春花秋月,轻柔又宽和。

    光渡主动请缨:“中兴府是陛下的地盘,李元阙敢大摇大摆的跑过来,就不可能再活着离开,如此天赐之机,机不可失,臣请命,愿为陛下分忧。”

    皇帝温和地笑道:“你是文臣,不通武艺,就算是以智取胜,也难免会有动手的时候。可孤那位堂弟可是军中首帅,十五岁就能单枪匹马深入敌军中,斩下敌将首级。”

    不出所料。

    皇帝拒绝了他亲自抓捕李元阙的提议。

    李元阙。

    这三个字像是某种蛊咒,这么多年,光渡一直都和这个名字绑在一块。

    无论是三年前,虚陇因为李元阙三个字把他抓进地牢,还是三年后的现在,他因为这个名字,再次被皇帝试探,依然无法得到皇帝完全的信赖。

    皇帝笑了一下,意味不明,“说到地牢里的那个孩子,按理说,这条线索是你查出来的,本该让你继续跟进,不过……”

    “此去应理,须日夜兼程。”皇帝在光渡的手背上拍了拍,“这趟苦差,孤已经差人去做了,若让你去风餐露宿,怕强撑着回来,人就病倒了。”

    见光渡沉默,皇帝安慰道:“不若你来猜猜,应理那边,会有什么?”

    “……臣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光渡神色如常地回答,“但无论应理有什么,能让都?耶死不松口的秘密,都值得好好探一探。”

    这对君臣,在这点上取得了相同的意见。

    “话说回来,光渡,你今天是用什么火器,把虚陇地牢门口给炸碎的?”

    “是臣新研制的火器,今日试用后,臣又有了新的想法,待回去再做调试,就为陛下呈上。”

    皇帝来了兴致,“我听说,新火器不大,可以随身携带,但你已经拿得出来如此威力的新火器了么?”

    火药配比的改良方自宋朝传入后,蒙、金、夏、宋各国都有专门的资金和人才去精进研究。

    火器储存并不稳定,大多用于攻城和高地防守,铁炮厚重难以移动,如何能让小型火器在随身携带还不会意外炸开的情况下使用,且拥有这样足够的杀伤力,一直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炸了地牢事小。

    但皇帝必须要知道,光渡如何在不出动铁炮的情况下,搞出这样的动静。

    两个人谈论了直至晚膳时,在详细了解了光渡负责研究的火器进展后,皇帝脸上的笑容加深了。

    有了新火器,再加上君臣谈话的气氛不错,光渡之前炸地牢的行为,皇帝就不准备继续追究。

    “光渡,之前你从都?家的孩子嘴里问出了东西,算你立了功。而你弄出来的新火器,更是一件功劳。”

    皇帝心情很好,“只是下次换个地方试火器,别冲着孤的地牢使劲了。这次算你功过相抵,孤只罚你三月俸禄,算是在朝臣面前有个交代。”

    皇帝这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态度了。

    光渡炸了地牢又弄死虚陇手下这事,算是揭过去了。

    天色渐暗,留着光渡用过饭后,皇帝果然又留了宿。

    皇帝开口的时候,光渡看上去并不吃惊。

    光渡恭敬道:“臣自当为陛下值夜。”

    说这句话的时候,光渡的脸藏行礼的袖子后,他从袖子的缝隙微微抬起头。

    皇帝一直在看他,没有说话。

    皇帝没有传人,光渡起身过去,亲手帮着皇帝拆下了发冠。

    他接过来,浑不在意地放在一边,然后盯着光渡的长发。

    皇帝:“你的发冠有些歪了,也拆了吧。”

    光渡微微一怔,皇帝却已经先行一步,抬手制止了光渡。

    皇帝亲手解开了光渡头顶束住头发的冠扣。

    乌发如泼云般落下。

    光渡温顺的站在原地,披散着长发的模样,将他往日里冰冷的距离感柔和许多。

    可是那双深邃的眼,里面的情绪还是那样冷淡,像贺兰山巅终年不散的云与雪,浸着无法攀登的寒气。

    皇帝再靠近一步,手握住了光渡的肩,“光渡。”

    光渡依言微微仰头,他无声等着皇帝说着下面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冰雪做的人,注视着那一双让人无所遁形的眼,皇帝也沉默下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站了半晌。

    皇帝温凉的手掌,似有还无,轻抚过光渡的侧脸,“早些休息吧。”

    殿中本来是安静的。

    直到远处传来一声惊讶的倒吸气声。

    皇帝目光移向远处,厉声质问:“谁在那里!?”

    擅自闯进殿中的是一个宫装嫔妃,面生,年纪不大。

    皇帝突然发难,宫妃吓得直接砸了手里捧着的小汤盅,她精心梳妆打扮过的衣装,被飞溅的汤汁打湿。

    她吓得直接摔倒在地上。

    她看上去非常狼狈……但表情非常奇怪。

    尴尬而恐惧,那是撞破了可怕隐秘的本能恐慌。

    光渡已将形势看得分明。

    他收回目光,后退一步,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光渡的衣服并不乱,只是稍微摆正一下腰带,外表上就再也看不出任何散漫的痕迹。

    敢在皇帝和他独处的时候擅自闯进来,若是普通的宫人,早就已经被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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