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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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是很好的一个晴日。

    可发生了这样的事,李羡鱼便也再没有了放纸鸢与御马场的心思。

    她心绪低落地带着临渊往回,一路上默不作声,只微垂着羽睫,看着道旁绵延无尽的红墙。

    临渊持红金鱼纸鸢跟在她的身后,剑眉紧皱,思量着康乐之事,究竟要如何处置。

    宫道静谧,明光移过,于两侧红墙上描摹出他们的倒影,似两条红鱼在墙上游过。

    李羡鱼默默地看着,直至披香殿的殿门遥遥在望。

    她抬步走近,却听一道语调奇怪的招呼声蓦地响在跟前。

    “大玥的小公主——”

    李羡鱼轻愣,抬眼却见是郝连骁站在她的披香殿前,正热情地向她招手。

    继而,眼前一暗。

    是临渊箭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

    他持剑的长指收紧,语声冰冷:“你还来做什么?”

    他冷声:“呼衍人皆是这般言而无信?”

    郝连骁梗着脖子道:“我郝连骁什么时候抵赖过!输了就输了,小公主不愿意我做她的情郎便算了!”

    他哼了声,大大方方地道:“我今日,是来找她交朋友的。”

    临渊眸底御寒,手中的长剑正欲出鞘,李羡鱼却抬手,轻握住了他的袖缘。

    她从临渊身后探出脸来,语声闷闷的:“我不跟你交朋友。”

    郝连骁愣住。

    他道:“为什么啊?”

    李羡鱼抬起羽睫,眼眶微红,语声里满是疏离与抗拒:“因为你们的呼衍王喜欢年幼的女子。你们的使臣求娶我八岁的皇妹康乐。”

    她道:“我不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郝连骁瞪大了眼睛,高声道:“那是王兄又不是我!我又不喜欢你的皇妹!”

    李羡鱼却摇头。

    “我没有去过呼衍,不知道呼衍的其余人是什么样的。可是你们拥护这样的王,派出这样的使臣,便会让人觉得整个呼衍都是这般,为虎作伥。”

    她说到这,却又难过起来。

    呼衍使臣选康乐去和亲,固然可恶。

    但在其余诸国眼里,会将才八岁的公主送出去和亲的大玥,又能好到哪去呢?

    她这样想着,心绪愈发低落,再说不下去。

    她慢慢垂落羽睫,独自往披香殿里去。

    身后的郝连骁有些着急,本能地想跟上她,却被临渊横剑挡住。

    郝连骁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焦躁万分,怒极拔刀。

    身后传来金铁交击之声,像是两人又一次交手。

    不知道,是不是要在她的披香殿前再打一场。

    李羡鱼却没有心思再管。

    她顺着游廊徐徐向前,一直走到寝殿里,掩上了槅扇。

    寝殿内光影暗去,她的双肩也终于塌下,将自己蒙在被子里,任由难过的情绪发酵。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槅扇开启的声响。()

    继而,冷香渐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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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一层锦被,她听见少年低醇的嗓音:“臣已将郝连骁赶走。”

    李羡鱼低垂着眼,没有应声。

    临渊微顿了顿,又问她:“公主可知道康乐公主的母家是否有人?”

    康乐。

    这两字,像是一根主心骨,支撑着李羡鱼重新拥着锦被坐起身来。

    她将悲伤的情绪压下,如实回答他:“我与冯采女并不相熟。也没有听过她说自己母家的事。”

    她趿鞋起身:“但是,若是要紧的话,我现在便可以去问她。”

    临渊摁住了她。

    他注视着她,语调严肃:“公主可要想清楚。”

    “若是臣带康乐公主走,只能将她交还母家。往后她的身份便只能是她母家的女儿,再不是公主。”

    李羡鱼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是要改名换姓,让康乐公主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李羡鱼眸光震颤,但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

    这样,也未必不好。

    至少康乐从此自由,不会再像是筹码一样,被人推来送去。

    等她长大,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也许还能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李羡鱼蜷起的指尖松开。

    她眸光凝定,郑重点头:“我会与康乐的母妃,冯采女说清楚。”

    临渊便也松开了摁着她肩膀的手,自床榻旁起身,对李羡鱼道:“臣即刻出宫准备。”

    毕竟,劫和亲的鸾车并非易事。

    越早准备,便能多一分把握。

    李羡鱼也同时起身。

    她在铜盆里拿清水净过面,将哭过的痕迹洗去,语声也重新变得坚定。

    “我这便去寻冯采女。”

    他们分道而行。

    李羡鱼去冯采女的雨花阁。

    而临渊北出宫门,去清水巷中寻侯文柏。

    直至黄昏,金乌西沉时才重新在披香殿内聚首。

    李羡鱼比他回来的早些,正坐在熏笼旁取暖。

    见他逾窗进来,便起身向他走来,将冯采女最后的决定告之:“临渊,我去过冯采女的雨花阁了。”

    “她愿意让我们带康乐走。”

    她伸手,将一张写好纸条递给他:“冯采女的父亲是安邵县的县令,官虽不大,但冯采女在闺中的时候却很疼她,家中也有几分薄产。”

    康乐若回母族去,虽不似宫中钟鸣鼎食,但也能保一生安乐无忧。

    临渊没有立时上前。

    他在炭盆边立了稍顷,待身上的寒意略微散去,方抬步走近,从她的手中将纸条接过。

    他道:“宫外已布置妥当。臣会在和亲的鸾车出城后,令人将康乐公主带走,送返母家。”

    临渊说得简略,像是这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    但李羡鱼却知道。

    谈何容易。

    她是亲眼见过淳安皇姐出嫁的。

    其中随行的金吾卫,陪嫁的侍女嬷嬷们不知几何,更勿论还有他国的使队跟随在侧。

    想从其中悄无声息地带走康乐,绝非易事。

    她抬眸去问临渊:“康乐的事,我有没有能帮得上你的地方?”

    临渊握着纸条的长指微顿,垂眸看向她。

    殿内灯火微温。

    李羡鱼裹着厚重的斗篷站在他身前,微微仰头望着他,神情专注而认真。

    她这般的纤细与柔弱,似会被风雪摧折的花枝。

    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将她安排进康乐之事中。

    也并不想让李羡鱼因此涉险。

    他终是侧首,避开李羡鱼的视线。

    “公主在披香殿内等臣的消息便好。”

    李羡鱼似有些失落,但还是轻轻颔首:“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临渊道:“臣现在出城筹备。至多明日深夜便回。”

    李羡鱼轻轻点头,从食盒里拿出一块荷叶包好的糯米糕给他,语声轻而郑重:“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临渊接过。

    糯米糕还是温热的,像是少女指尖的温度。

    他原本紧绷的唇线柔和些,低低应道。

    “好。”

    *

    翌日,便是康乐公主出降的吉日。

    也是大玥在年节之前最大的盛事。

    宫内张灯结彩,遍地铺红。

    行走在红墙下的宫人们也都换了喜庆的衣裳,无论心底究竟高不高兴,面上都带着得体的笑意。

    但这般的繁华绮丽后,皇帝却也知道此事做得并不光彩。

    因而一早便令人将冯采女与康乐公主居住的雨花阁严加把守,不许任何人入内探望。

    李羡鱼清晨时去了趟,却被金吾卫远远拦在庭院外。

    便也唯有回到自己的披香殿中,听着更漏声,等日头一寸寸落下。

    在宫中所有人的等待中,一轮金乌终是坠入太极殿赤红的琉璃瓦后,绽出最后的金芒。

    宫中礼乐齐鸣。

    久久不朝的皇帝坐在竹床上,由宫人们抬着,到宫中最高的祈风台上,亲自看着公主的鸾车驶出朱红宫门。

    他面色异样地涨红,显得格外兴奋,似还沉浸在三日前的宴饮中。

    沉浸在呼衍使臣齐齐举杯,说是要与大玥结永世之好的那一刻。

    只要康乐嫁出去,便能保住他的皇权,保住他的帝位,保住他现在所拥有的万里江山。

    只要康乐嫁出去。

    他愈发激动,在竹床上支起身来,看着鸾车在洁净的宫道上寸寸向前,终于驶至恢宏的北侧宫门前。

    只差一步,便要离开大玥的皇宫。

    皇帝忍不住抚掌大笑,对承吉道:“去,去将那些呼衍来的美姬都传到太极殿内,朕今

    日要通宵宴饮——”

    话未说完,皇帝的笑声骤然止住。

    继而一张原本涨红的脸上泛出隐隐的苍青色泽。

    他挣扎着伸手,紧紧抓住承吉的胳膊想要求救,然而口一张,黑血便如剑射出,溅了承吉满脸。

    “陛,陛下!”承吉骇然,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双目圆瞪往后倒去,慌张之下,本能地疾呼:“快,快去请太医!”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惊动,匆匆聚至皇帝的太极殿中为他诊治。

    有人搭脉,有人用银针试毒,有人将皇帝今日的饮食与接触过的物件一一验过,却始终没查出什么端倪来。

    声称皇帝是突发急症之人与坚持皇帝是中毒之人各成一派,争执不休。

    最后,却都没能拿出什么妥善的方子,唯有纷纷跪在地上,叩首道:“臣等无能,还请陛下责罚。”

    但皇帝此刻躺在龙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似想挣扎起身,但连指尖都不能动弹,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吐不出半个完整的音节,不过顷刻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眼见着便要龙驭宾天,恐怕永生永世也无法再来惩处他们。

    承吉在殿内急得团团转,蓦地一拍脑门,猛地拉过一旁伺候的小宦官,疾声道:“快,快去影卫司里请司正!”

    *

    皇帝病危的消息迅速传遍六宫。

    其中,凤仪殿离太极殿最近。

    也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一座宫室。

    当执霜自殿外匆匆进来禀报的时候,宁懿正斜倚在榻上,披着雪白的狐裘,剥着手里的葡萄。

    执霜跪在她面前的绒毯上,颤声回禀:“公主,太极殿那传来消息。说是陛下突发急症,满殿的太医皆是束手无策。只怕,只怕是要——”

    她叩首在地,不敢言说。

    这般震动六宫的事,宁懿却好似风声过耳,全无半点回应。

    她殷红的唇角轻抬,手中仍旧是一枚枚地剥着葡萄。

    剥好一枚,便放进手畔的琉璃盏里。

    一枚累着一枚,层层叠叠剥了足有半盏,却一口也不吃,仿佛仅是在享受着剥葡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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