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四章 算了,先杀人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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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事关粮食安全。大明在进行清丈、普查丁口,这两件事已经做完了,只有废除贱奴籍还在收尾,年底之前,各地都能完成,行政上废除了对卖身契的法律支持,彻底改变贱奴籍的存在,需要漫长的生产关系的转变。
而这个过程中,生产关系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地方的乡贤缙绅,再不能借着朝廷的名义,大肆兼并,并且以土地欺压百姓了。
粮食的生产包括了四个环节,种植生产、收储、加工、销售,种植生产的主要矛盾是土地所有权的归属,收储的主要矛盾是各府州县的肉食者们通过层层扑买、制造不存在的债务损公肥私;
而户部尚书王国光上的这本奏疏,内容是关于加工和销售的。
没处理过的粮食一般不会直接食用,需要把稻谷脱壳成米、麦子磨面制成面粉、豆子榨油豆粕制作饲料等等。
而问题就出在了这个加工和销售这两个环节,粮食作为历来极为重要的商品,这个加工和销售的过程,出现了垄断。
小农经济的特点,就是自产自销,自给自足,但城里人不种地,自然会有商品粮的存在,南衙走在了小农经济蜕变的最前沿,问题也是最先出现。
苏州府昆山一农户不种棉种稻,往年都是拉到磨坊里将多余的粮,直接卖掉,这年头的磨坊也充当着商品粮集散的功能。
而万历十一年,则卖不掉了,用当地磨坊主的原话是:你自留种粮种稻谷,我便不收,理由也是各种各样,不好吃、水分大、卖相不好等等,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你自己留了种粮,那你就自己吃吧!
南衙松江府磨坊集中在了十七望姓之家,他们控制着南衙十四府超过了87%的磨坊,现在这么一折腾,一方面是农户的粮卖不到磨坊里加工,而城里开始缺粮,粮价飞涨。
“这十七望姓,当真是不长记性!不给他们点教训瞧瞧,恐怕这种办法,就会在一两年之内,传遍大明!”张居正咬牙切齿的说道:“杀!”
“先生气性不要那么大,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你看把王次辅吓得。”朱翊钧乐呵呵的说道。
“王次辅家里也有这种生意?!”张居正猛地看向了王崇古。
“没有!你不要污人清白!这么缺德的事儿,我为什么要干,我是徐阶吗!”王崇古脸色涨红厉声说道:“我就是觉得后果太严重了,他们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徐阶是这样的。
海瑞在做应天巡抚的时候,曾经也做出过类似于均田役的举动,整个政策是‘
废排甲轮役制,以概县之田,承当概县之役,按亩征银,差役官自雇募’,嘉靖朝兵部尚书唐龙想搞均田役,没做成,海瑞在应天府也想这么搞,也没做成。
到现在王崇古旧事重提,以官厂团造和工兵团营为基础,也想搞均田役,但皇帝始终慎重无比。
海瑞和徐阶之间的斗争,看似是徐阶兼并过重,是徐阶个人品德的问题,其实海瑞在与世界逆行。
奈何不了海瑞,只能给他升官,逼他致仕了。
于慎行曾经批评徐阶:华亭在位时,松江赋皆入里第,吏以空牒入都,取金于相邸,相公召工倾金,以七铢为一两,司农不能辨也。
徐阶在朝中当首辅的时候,松江府的赋税钱粮都进了徐阶的家门,收税的官员就拿着空的牒文,去找京中的徐府兑换钱就行了,这是汇兑不假,但徐阶以七铢抵一两兑付,有司官吏叫苦连天,而不能抗辩。
徐阶是当朝首辅,有人告状抗辩,就是堂下何人,胆敢状告本官?
一两二十四铢,七铢抵一两,就是松江府的税,他徐阶一家就吃了七成,给朝廷留了三成。
得亏徐阶退的早,这要是徐阶和严嵩一样干二十年,那天下税赋他徐家怕是要吃去七成去!
严嵩当了二十年首辅,都不敢吃朝廷七成的税赋,分账的时候,也是内帑、国帑、严党,都想办法面面俱到。
王崇古不用像徐阶那样,他只要把银子交给皇帝陛下,陛下去投资,他们老王家,光是分红就拿到手软,拿到怕被皇帝当猪杀。
贪?贪哪有分红拿得多?
王崇古贪了十几年,就攒了两百多万两白银,给陛下鞍前马后,不停的往外散财,一年都一百多万银的分红。
王崇古嘴角抽搐了下说道:“他们的目的不是卖种粮,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控制粮食的价格,本来一石粮能卖三钱银,他们这么一折腾,恐怕只能卖十分之一,三分银了,而另外一头,送到城里商品粮,应声涨价,这里拐外拐,最少就是三四倍的差价。”
“当真是无法无天!我都没这么大的胆子!”
“朕深知王次辅经邦济国,先生也是愤怒之下,才以为王次辅面色变了,是参与其中。”朱翊钧宽慰了王崇古一句,也算是替张居正道了个歉。
毕竟王崇古真的当过反贼,所以张居正一看王崇古的脸色不对,就立刻变得愤怒了起来,悔不该当初留他一命了,当初宣府大同长城鼎建大案,张居正真的追杀,王崇古逃脱不了一个斩首示众的下场。
“先生,杀人解决不了问题。”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这已经变得保守的张先生,在这种事上,格外的激进。
王崇古低声说道:“陛下,有的时候杀人解决不了问题,是杀的人不够多。”
朱翊钧愣了下,自己反倒成了保守派了?!
张居正有这个态度,很正常,张居正因为天下困于兼并这六个字回朝,行事行政,就是素疾大户兼并,力摧豪强,抚穷弱之民以固国本。
王崇古也是喊打喊杀,是朱翊钧没想到的,王崇古可是天下势要豪右的代表人物,他这么对同阶级同阵营的势要豪右喊打喊杀,真的合适吗?
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们不能什么事都诉诸于暴力,而是应该下诏训诫规劝,而后利用好常平仓和巡抚等多种工具,来抑制粮价,进行制度设计,一味的喊打…”
“算了,先杀人吧。”
朱翊钧说了个半截,最终放弃了,不是嫌麻烦,他发现得先杀人,因为他们得罪的农户。
按照李贽提出的无代表不纳税,朱翊钧这个亲事农桑的皇帝,就代表的是农户的利益,这个时候,念经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有以雷霆手段,进行震慑之后,才能进行详细的制度规划,否则一切制度都是扯淡,没有威罚,就没有普遍遵守。
制度设计的再精妙,执行不下去,有个屁用。这就是朱翊钧这十一年践履之实的经验,也是张居正反复教给皇帝的道理,君上威福之权的应用。
威在福之前。
“陛下,很多事,杀人是可以解决问题的,臣以践履之实而言,面对斧钺加身之时,没有人不害怕的。”王崇古以自己充分的反贼经验,告诉陛下,反贼更怕死。
“这钟鼓楼实在是太高了!”海瑞带着沈鲤爬上了钟鼓楼,扶着膝盖,气喘吁吁的说道。
“咱们俩一把老骨头了,就该在下面等着的。”沈鲤扶着腰,他比海瑞年轻,但体力还不如海瑞,这两个骨鲠正臣,都超过了五十岁的年纪,但还是爬了上来。
在沈鲤之后,就是王国光、张学颜等一众廷臣,他们在下面休息了几次,爬了上来。
“除了海瑞这样的人。”王崇古看到海瑞爬了上来,赶忙说道,这刚说完没人不怕死,就遇到了个不怕死,舍生而取义的人,王崇古赶紧为自己的话打补丁。
海瑞不怕斧钺加身,他敢抬棺上谏,劝谏皇帝要行正道,就不怕斧钺二字。
嘉靖末年,海瑞抬棺上谏,隆庆皇帝神隐,在宫里奢靡无度,海瑞连章上奏规劝。
不仅仅是海瑞。
嘉靖末、隆庆初年,有个宦官叫李芳,是内官监太监,隆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