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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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是舞台上的神,而现在一块圆石就是她的舞台。安常默默看着,手紧攥成拳。
她甚至望了眼瀑布下湍急的水流,万一南潇雪落水,她有几成把握将人救上来?
南潇雪开始独舞。
瀑布声太大,现场没有旋律。
南潇雪也并不需要旋律,所有节奏都在她脑子里。
腰肢轻曼,每一次跃动却充满力量感,她是对酒当歌的侠女,一转腕一扭指尖,似手中握着小小瓷盏,脚尖轻撩后一个大幅度的下腰,裙裾在瀑布形成的水雾间飞扬,阳光洒下来,形成一道闪烁不定的彩虹,绽开在她素白的裙边。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是已被用到滥俗的句子,可此时安常带着心底深深的震撼,觉得没见过南潇雪这一舞的人,都不可能领略这句话的真正魂灵。
南潇雪下腰时一扬手,干的不是杯中酒,是瀑布是朝阳,是这茫茫天地大好河山的雄浑。
她纤弱优美,可她又能舞得气势磅礴。
直到最后一个定点动作。
摄制组静默一片,
没有人赞扬没有人鼓掌,只有轰鸣的瀑布声似自然对南潇雪的赞许。
也许人类的掌声太渺小,根本配不上方才的一舞。
这时安常很庆幸自己在回答如何畅想南潇雪的舞蹈时,坦诚回答“不知道”了。
无论何种回答都与南潇雪的舞姿相去甚远。
她初看自己修复的那只瓷瓶,想到的是“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可直到南潇雪把舞蹈选址定在了山间瀑布,贡献了方才那一舞。
她才发觉以静来表达静境是不对的,在一切的恢弘中,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才会有真正具备分量的思绪沉淀下来。
南潇雪就是对一切艺术形式有着惊人的直觉,也许她不止是舞者,还是诗人。
她的白裙和乌发已尽数被瀑布溅湿,踏着碎石走回岸边时,倪漫和摄制组赶紧抱着羽绒服和浴巾冲上去:“辛苦了雪姐!”
“太精彩了南老师!”
安常在后边默默看着,从保温杯里喝热水时南潇雪蹭掉了口红,冻得发乌的唇色透出来。
摄制组也怕南潇雪感冒,驱车赶回民宿。
安常从行李箱里翻出几片暖宝宝,去敲南潇雪的房门。
哗哗的水流声传来,南潇雪好像在洗澡。
她正要离开的时候,水声停止了。
她犹豫了下,又敲了敲,南潇雪把门打开了。
裹着浴袍,一头乌发湿着,从领口滑落在纤长的脖颈间。
安常递上两片暖宝宝。
南潇雪瞥一眼:“你觉得我会没带这东西么?”
她欲关门,却被安常伸手挡住,晃晃另一手里的暖宝宝:“这是幌子,我来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刚才那样,不危险么?”
南潇雪反问:“你觉得那样的舞台不出彩么?”
安常一时无言。
南潇雪语调沉沉:“如果你非要问,那我告诉你,不危险,因为我是南潇雪,我对自己的身体有绝对的掌控力,我很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
“可……”
“这就是舞台上的我,把自己完全抛给舞台,然后等着舞台给我同样的回馈。”南潇雪道:“安小姐,我对你也有个问题,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质问我觉不觉得危险?”
安常默然。
南潇雪扫她一眼:“不用担心我。”
“既然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舞台给的,”关上门前,南潇雪似已恢复初识的傲慢:“那么,请好好仰视我的舞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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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启程回邶城,登机后安常才发现,颜聆歌又一次坐在了她身侧。
起飞的轰鸣声间,颜聆歌压低声:“你对南老师……”
“我喜欢她。”
颜聆歌指尖一蜷。
安常的声音轻却肯定:“很喜欢她。”
飞机升空带来耳膜震荡,颜聆歌缓缓吐出一口气。
从前她过分谨慎,一切的情意藏在悄然的眼神、似是而非的语句里。而安常性子静,也从不会说什么直抒胸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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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聆歌低头不再敢瞧那双清亮的眸子。
唇角扯出抹带涩的笑,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
******
下机后,毛悦让安常直接去纹身工作室。
忙完立马过来问她:“宝贝,旅行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
安常点头:“有,很大的事。”
毛悦一拍桌子,颤抖的指尖恨不得怼到她额头上:“你你你,你这是做多少钱护身符都保佑不了的事了?”
“不是那个。”安常顿了下:“她让我,跟她谈恋爱。”
毛悦一下站起来:“你答应了?我用全部身家去替你求护身符也不知够不够啊!”
安常沉默。
“你不会拒绝了吧?”毛悦又猛地坐下:“完了完了,这下就算把我爸妈的全部身家也拿来求护身符,都不知够不够了。”
“她很明确的告诉我,我会影响她的舞台。”
“那……”
安常笑笑:“可南潇雪,天生就是属于舞台的啊。”
毛悦意识到,那是安常第一次在她面前、以那般语气直呼南潇雪的名字。
唇齿开合间,似有初雪簌簌落下。
安常没想到,一趟旅程,会把她和南潇雪的关系推至这般境地。
从今往后,是不是什么缱绻的情思都不该剩,什么暧昧的可能都不再有。
她迷惘的眼神落向前台鱼缸,想着若叫那条红尾巴的金鱼离开鱼缸,该有多难受呢?
******
最终的决赛录制三天后进行。
安常化完妆独自待在休息室,有人敲了敲门。
颜聆歌走进来。
安常:“评审老师和选手在对决开始前,好像不应该有交流。”
“我只来问你一句话。”颜聆歌:“你很想赢我?”
安常坦言:“的确很想。”
“要我让你么?”
“如果我发现你在让我,我就直接退赛。”
颜聆歌点头:“不会让你的,两年前,我让你一个人背负所有的错误,自己全身而退,后来我反思过很多次。”
“其实那时,我很怕你超过我,很怕我不再是年轻一代修复师里最耀眼的那个,很怕担不起整个家族的期望。但现在……”
她笑了笑:“我们好好比一场吧,无论谁输谁赢,结束之后,我有话对你讲。”
安常望向她,倏然发现粉底的遮掩下,一张白皙脸上似有被掌掴的淡痕。
这时有人轻敲了下门,安常心念一动:“进来。”
南潇雪推开门:“倪漫说给你发微信,你没回。”
安常忙站起来:“抱歉,我没听到。”
() 南潇雪扬扬手里的台本:“编导让我们录制前再对一遍词,我马上还有个电话采访,时间不多,就自己过来找你了。”
“正好颜小姐也在。”她问:“现在时间方便么?”
颜聆歌答:“方便的。”
南潇雪走进来,坐在颜聆歌旁边,翻开台本,纤长的睫毛蝶翼般垂下,全程没看安常一眼。
安常这才又跟着她坐下。
对完词以后,南潇雪站起:“打扰了,我先走。”
舞者脚步轻灵,关门前的那一微滞,似人的错觉。
颜聆歌瞥一眼安常,见她忽尔追了出去。
“南老师。”白色匡威踩过走廊的暗纹地板。
南潇雪走得快,苍绿旗袍下摆缭绕过转角,像一阵抓不住的山涧风。
安常不知她听到没有。
总之,没有再停留。
******
节目录制开始。
唐雨桐足够幸运,肠胃炎痊愈,不再影响状态。
她和邹园各选了一件书画作品,这组实力差距太大,就如唐雨桐自己所说,她并非挑战,而是抱着学习心态来观摩邹园修复。
其他选手这一期都来到现场观赛,对颜聆歌和安常这一组,他们显然要关注得多。
这两人虽然现在一个位列评审席,另一人还是选手,其实两人不过相差两岁,又都是故宫文物组出身。
有人低声议论:“要是安常当年没犯那个大错的话,现在两人是并驾齐驱的双子星也说不定。”
她们都对安常的天赋有所耳闻,只不过因当年一事生出刻板印象。
现在看来,安常的状态好像回来了。
节目组准备的两件文物仿品,一件是清代花鸟纹鱼尾瓶,一件是清代桃蝠纹橄榄瓶。
颜聆歌:“请安常选手先选。”
安常坚持:“不,颜老师先请。”
她打定主意与颜聆歌正面较量,要赢就要坦坦荡荡,不占一丝便宜。
南潇雪坐在嘉宾席上,纤长的食指在桌面点两点。
「安常选手」。
「颜老师」。
呵。
最终两人决定抽签,颜聆歌抽中鱼尾瓶,安常则是橄榄瓶。
录制进程与先前无异,评审老师和选手尽可能在台上呈现完整的修复过程,弘扬传统技艺,展现文物之美。
头两期节目,修复还不算成型,业余观众多半是看热闹,可来到现场的淘汰选手已是极为专注。
都能看出安常与颜聆歌的修复,其实在伯仲之间。
“谁更好一些?”
“真不好说啊……”
颜聆歌天赋耀眼,经验也更丰富。
可安常的沉静和细致显然为她加了不少分数。
看她修文物,总觉得时光在她身旁凝滞,直到她修复完成再一抬头,已是四季更迭。
悬念要留到最后一期录制了。
节目组提前通知:【今天的录制推迟一小时,等南老师线上领完奖。】
安常问毛悦:“领什么奖?”
“怎么你不知道吗?”毛悦道:“我女神的《飞天》拿了美国的尼金奖,这可是亚洲舞者绝无仅有的荣誉。”
录制当天,安常在现场与主持人对完流程,忽然想,这是她与南潇雪相处的最后机会么?
一转头,南潇雪刚好走进演播厅,两人眼神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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