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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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察觉我视线,她扭头冲我浅笑了下。那时我心旌一荡,心中莫名觉得,眼前这女子庄静挺拔,简直就像这净瓶幻化出来的。”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一名舞者。再后来,她成了我的夫人。”罗诚感慨笑道:“我夫人已过世多年了,我现下又腿脚不便,除了寄情文物,也没什么其他爱好了。”

    安常思忖一番:“我得认真想想,再多查证一些资料,再来跟您谈能不能修复、用什么方案修复。”

    她先前已对这素三彩有初步了解,但文物特殊,必得见到实物,才能获取更多信息量。

    罗诚点头:“安小姐,你慢慢来,多花些时间与这件素三彩相处。”

    这座大宅当真清静。

    安常独自待在三楼,除了晚餐时下楼一趟,无任何人会来打扰她。

    眼前这件素三彩,任何一名文物修复师对着,都会觉得如获至宝。

    器形不大,通体青绿,如静置于一湖碧水间染出来的,诗意间透着隽雅。

    安常细细端详

    ,又察阅了不少相关资料,再一抬眸,竟已至午夜三点。

    看来乡里人说她修文物修“痴”了是有道理的,她这会儿L才觉得肩膀发酸,揉一把,心想无论如何该睡了。

    取了浴巾和内裤,先去洗澡。浴室也在三楼,极为方便。

    洗完才发现,一门心思琢磨着修复思路,竟忘了拿睡衣。

    罗诚睡得早,其他人也配合他作息,整座大宅静悄悄的,早已陷入安眠,更别提罗诚早有交代,其他人不要到三楼来打扰安常。

    白日里的衣衫挤过高铁,安常不欲再穿,决定裹着浴巾溜回卧室便罢。

    不成想刚迈两步,听得身后过分轻灵的脚步,似真似幻。

    她心里一颤——方才对着素三彩太过投入,总不至于又因此产生了幻觉?

    回头一看,还真是。

    在她的想象里,这件素三彩幻化成人形也该是南潇雪模样。

    不过不再是瓷青旗袍,这回的一袭旗袍该是松霜绿,下摆缀着水墨鸢鸟,翩跹的步子一迈,活起来的不是一个艳阳春,而是只藏在三月芦苇风里的春日。

    南潇雪立于楼梯边,纤手轻搭着已显陈旧的木围栏,另一手在松霜绿旗袍的下摆理了理。

    那儿L水墨画欠奉,似等着安常手执小狼毫去描绘。

    安常站在原处愣愣望着她,走廊并不算明亮的灯光摇曳出宁乡般的昏黄,南潇雪的五官被照得很模糊,反衬得那颗浅红小泪痣格外清晰,好似她们初识的雨夜。

    安常双唇轻嚅:“我梦见过你。”

    这话她不能对真正的南潇雪说。

    甚至不能对自己说。

    唯独在一切理性失效、感性主导的旖旎幻觉中,对并不真正存在的南潇雪才能说出口,并且音量那么轻,好似怕南潇雪听清,更怕自己听清。

    说出口后她心慌了一下。

    垂下眸:在所有以“逃离和回避”为主导的感知中,这才是她心底的真实牵念么?

    再抬眼的时候,楼梯口的南潇雪已然消失了。

    灯光还那么暗,整座大宅弥散着一种古老的焚香。

    方才一幕,像是时光之中偷出的一场梦。

    安常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或许她想念南潇雪,但这是深夜过分感性的她所私藏的秘密。

    等明早朝阳升起,这些情绪也该如今夜过分虚幻的灯光一样,不为人所窥得了。

    ******

    第二天一早,天光渐亮。

    安常起床洗漱罢,走进工作室看一眼那件素三彩。

    端端正正搁放于工作台上,清雅得毫不寡淡,诗情之间,如玉流光。

    但文物只是文物,放眼整层楼,也不再见那着松霜绿旗袍的端丽身影。

    安常松一口气:果然是幻觉。

    她心细,昨日找秘书问明了罗诚的三餐时间,知道老人早餐用的极早,便也配合着老人习惯下楼,省得麻烦人给她另开一桌。

    罗诚已坐于餐桌边:“安小姐,好早。”

    “罗老先生早。”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

    撇去浴室外带着氤氲水汽的幻觉不谈的话。

    “我这宅子,大了些,空了些,我一个老头子住起来觉得寂寞,对安小姐来说倒应该正好,免了许多打扰。”

    “您家的确清静。”

    安常夹一筷小菜,悄然往四周打量。

    古朴的装修,色调往下压着发沉,一切格局符合眼前这位老先生的喜好,无论怎么看也的确是他一人独居。

    哪会有什么着旗袍的年轻女子出现。

    安常彻底放下心,昨日旅程奔波,今早的粥都能多吃下小半碗。

    埋头喝粥时,耳边响起一阵轻灵的脚步。

    安常肩膀一滞。

    抬起头,先就被未咽下的粥呛得咳了声,第一反应是去瞧罗诚——

    罗老先生能瞧见这穿旗袍的女子么?是否为她一人的幻觉?

    却见罗诚眉眼含笑,嘴里不饶人:“你从哪里来的?”

    “这个时间,自然是刚起。”

    南潇雪迤迤然踱到桌边坐下,眼尾轻挑,朝安常瞥过来:“今早的粥是否熬得稠了些?糊人嗓子。”

    罗诚还浸在惊讶里:“你昨晚在这睡的?”

    “嗯。”南潇雪淡淡应一声:“想着今早本就要给您新请的修复师送礼来,昨晚抠完《逐》的音效细节已是半夜,便直接过来了。”

    “我这外孙女,忙着呢,半年也见不到她一面。”罗诚笑着告诉安常:“倒还算守礼,我每回请来的文物修复师,她不会怠慢。”

    安常心里清楚,这不是南潇雪守礼,是商淇周到。

    罗诚还在问南潇雪:“你以往不管再折腾,也要回自己家,昨晚居然肯在这睡?”

    南潇雪不答,给自己盛了碗粥,说是粥,其实尽挑了些米汤,执瓷勺的纤细腕子在清晨阳光里看来,竟如玉质一般。

    她自然不肯说,上次来望见老人独自在花园浇水的身影,到底心软了些。

    更不肯说,她对这世界心软的根源,源自桌对面筷尖拨着小菜、在小碟里来来回回也不知往嘴里送的小姑娘。

    只对罗诚道:“我二楼卧室里的床单都干净着,打扫阿姨每周在换?”

    罗诚哼一声:“她们只照顾我一个老头子,闲着无事,换来打发时间,行不行?”

    “二楼浴室的淋浴坏了,没人发现?”

    “是么?那我找人去修。”

    安常埋头拨弄着碟里的小菜,心想,难怪南潇雪昨夜上了三楼,想来是欲借三楼的浴室。

    罗诚又问:“那你在哪洗的澡?”

    “一楼侧卧不也有间浴室么,我用的那里。”

    罗诚转向安常:“安小姐,这是我的外孙女阿雪,你们在《载道》见过的。”

    安常心想,到底

    是她太大意,没想过这位看似独居的老人在国内尚有亲人。

    听上去这祖孙俩并不算亲密,生活交集无多。

    这会儿L罗诚介绍了,安常不得不放下筷子,望向南潇雪。

    被换作“阿雪”的女人端坐于桌边,旗袍已不复昨夜的松霜绿,而换作一袭翡翠色。

    安常简直不知她哪来这许多碧色的旗袍,有的深些,有的浅些,其间区别不过似叶片浸了几l时的雨、仅是色调的些微变化,却被她穿得各有风情。

    舞者无论何时何处,背脊总是挺得笔直,只是到底刚起,一头墨色长发缎子似的铺陈下来,还带着沉眠的一丝丝倦懒,好似梦境里三两瓣桃花落在其间,梦醒了花瓣消弭,那股幽香却留贮。

    安常发现,南潇雪的确是不怎么笑的。

    即便是对着外祖,也不笑,最大幅度的表情不过挑眉。晨光里素颜无妆的一张脸,宛若玉砌,唯独在听得外祖介绍、转向安常时——

    那样的神情倒也说不上在笑,嘴角微妙的牵了牵,带着左颊浅红的小泪痣跃动,那张过分清傲的脸却瞬时生动起来。

    她望着安常开口,调子也有种晨起独有的倦慵,尾音拖着:“安小姐,早。”

    安常心跳怦然。

    慌乱间竟低下头:“南老师,早。”

    罗诚年岁到底大了,南潇雪为了舞台全国乃至满世界的飞,他也一时忽略了南潇雪拍《青瓷》的宁乡,便是他请这位安小姐的宁乡,而且这两人看上去着实生疏,似只有节目里的数面之缘,并不真的相识。

    他只告诫南潇雪:“你脸太臭,安小姐胆小,你吓着人家了。”

    安常埋着头,听南潇雪浅呵一声。

    尔后清越声线响起:“外公。”

    “安小姐的胆子,或许比瞧上去大得多。”

    “你怎么知道?”

    南潇雪顿了顿,方道:“猜的。”

    语调轻飘飘的,尾音上扬。

    罗诚问:“你给安小姐的礼物呢?”

    “噢。”南潇雪这才想起似的:“我只当您这回请的,还如以前一样都是悬车耄耋的老人家,所以礼物还是照先前的例子。”

    她回眸,罗诚秘书便呈上一个锦盒来:“这是送安小姐的。”

    锦盒打开,安常望进去。

    竟是一只臂须虬结的老人参。

    安常:……

    南潇雪的语调也说不上什么意味:“这是真正的长白山老山参,对人的精血是大补,我没料想安小姐这般年轻,吃了这参,只留心一点——”

    “当心晚上做梦。”

    安常:……

    南潇雪又牵了下唇角,低头喝了口米汤,放下瓷勺。

    罗诚瞥她一眼:“你这就算吃完了?”

    “粥升糖太快,不能多吃。”

    “你对着手机瞧什么呢?”

    “我想换个手机壳,比如,换个印着猫儿L兔儿L的。”又抬眸望向安常,状似不经意的问:“安小姐可喜欢这些小动物么?”

    安常:……

    ………………

    她昨晚溜去卧室时,浴巾太短,裹着上身便露出内裤底。

    而这内裤是此番回宁乡,文秀英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不知几l时买的,印着稚气的小黄猫图案,塞进衣柜全然忘了穿。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她重新洗过晒过,也就穿了。

    这会儿L南潇雪端坐于晨光下,嘴角轻挑,没看她反而轻触着自己的手机屏:“还是罢了,其实相较于猫儿L兔儿L,我更喜欢另种动物,手机壳就换那个吧。”

    “安小姐。”她复又抬眸,长睫翩跹,仍是那般闲散的语气:“你知道有种动物,叫雪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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