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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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顶,男人忽地停住了脚步。在他们脚下,是一道料峭的断崖。溪水汇聚,在崖下铺开了一片深潭,反射着银色的月光。
前方无路,这里是绝地。
容钰呆住了。身后箭声呼啸,追兵们急奔而至。那一刻容钰的勇气和信心一起崩溃,他浑身战栗,咬牙道:“你快走,他们只要我!”
他想要推开男人,却被对方更紧地搂在了怀里。男人的下颏绷紧,月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晕出一层清辉,像照耀着一座不动声色的雕像。容钰急了,更用力地推了男人一把,大吼:“你走!”
下一刻,容钰突然被男人带下了山崖。
两人在追兵的惊呼中疾速坠落。山风呼啸,像刀子在刮容钰的脸。他惊恐万分,张大了口想叫,可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一头栽进了崖下深潭里。潭水冰寒,咕嘟嘟从口鼻侵入,容钰连挣扎都没有,立时就沉了下去。
水面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静谧。那一刻,容钰突然什么忧惧都没有了,只有清亮的月光在他眼底闪烁。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容钰静静地看着男人慢慢接近自己,明明没有光,可是却能把男人看得这么清楚,他从未见过一个人脸上会有这样衷情温柔的神色,一连串的气泡闪闪烁烁,从男人口鼻间掠过,男人伸出手,捧住他的脸庞压过来,两人唇齿相贴,男人给他渡了一口气。
气流吹进,容钰一口气缓过,立时回神。他水性不好,扑腾几下发现踩不到底,登时吓得魂不附体,咕嘟咕嘟又开始灌水。紧接着他后腰被男人托住,竭尽全力地一举,他口鼻离水,慌忙大吸了一口气。
这口气叫他镇定下来。静水流深,可底下却是不容违抗的寒流,眨眼间他就再次没顶,和男人一起身不由己地被冲向泄流区。两人随波逐流地往被冲着走,到了水面开阔处男人才堪堪攀住崖壁,一口气把他推到了岸边。
河水激凉,容钰连淹带吓地冻了个半死,被男人拉到河边也不知道上岸,就只是哆哆嗦嗦地坐水里发懵,脑袋里惊也没了,怕也没了,茫然失措地只一个念头:“他在水里亲我!”
还没等他想出个一二三来,男人就走到身边,拎猫崽一样把他脸朝下放到膝盖上,连拍带揉地逼他吐了半肚子水,又扒下他衣服,乱七八糟地把他从头到脚擦了一遍。盛夏的夜晚虽然不冷,水里却也十分寒凉,这样折腾一番下来,容钰立即就顶不住了,嘴唇青紫,缩在男人怀里一个劲打寒战,哆哆嗦嗦地说:“我冷……”
男人“嗯”了一声,把自己身体擦干,紧紧地抱住了他。容钰昏昏沉沉,由着男人上上下下地给他揉搓活血。等到身上暖过来,男人又借着月色,翻来覆去地在他身上找伤口。他被保护得很好,身上只有几处擦伤,最严重的反而是胸膛上自己划出的一道刀伤,伤口泛白,已经不再流血。
男人按着伤口琢磨了半天,露出疑惑的神色。容钰便告诉他:“我自己划的。”
男人皱眉低头,舔了舔那道伤口。
他舌尖刚碰到胸膛,容钰就疼得一缩,咬牙道:“别碰,疼。”
男人说:“舔一舔就不疼了。”
说着就更紧地搂着容钰,在伤口上来来回回地舔舐。柔软的舌尖刷过细嫩的伤处,热烘烘的很痒,像猫,像大狗,像马和牛。被动物温情舔舐的感觉常常让容钰发笑,他笑了一下,又很快闭上嘴,感到一阵战栗。
疼。疼得他心口突突直跳。痛感震颤全身,简直像炸在胸膛里的一个沉雷,轰隆一响,满心房开花。容钰指尖发颤,突然生出种危城欲摧的不详预感,可那压境的大军却毫不知情,还在一下一下舔。
容钰满心悸动,呆呆地看着男人说:“我的侍卫官都跑了……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抬起头来:“我是殿下的人,在翎皇子府曾经蒙您恩赦,才特调到都尉进了翎字军。”
容钰引荐过无数武者进都尉府,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这会儿对男人毫无印象,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答:“临渊。”
容钰呆呆地看着他说:“这名字好。行仁蹈义,如岳临渊。”
男人像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勾起唇角笑了笑。
容钰还想再问,突然间眼前一亮,只见得远处一线光华转瞬即逝,没一会又是一闪,照耀了半边天空。两人吓了一跳,一时间全都愣住了,过了半天容钰才明白过来,怔怔道:“是父皇。他用了灵脉。怪不得今晚上水流这么急。”
皇室血脉,可通四方万神。据说上古时期,血脉纯正的皇子冠礼前都会觉醒灵脉,以血为媒,主掌阴阳五行。可现在血脉越来越稀薄,近几代只有父皇继承了灵脉,能够操控水脉,令江河改道。
使用灵力损耗巨大,三十年前父皇只用过一回,之后就元气大伤,再也没动过灵力。只偶尔点过几滴血,也从没有这样亮过。
能把父皇逼迫至此,隆王是真动了杀手。
容钰满心茫然,低声说:“二哥说得真对,要小心谨慎,防着隆王。他出宫的时候我才三岁,后来也没见过几回,我藩地都封了,又不和他争权,想不到他却毫无兄弟情谊,居然要杀我。也不知道我母亲和小舅舅怎么样了,二哥还来不来得及去救。”
临渊一脸迷惑,看着远方亮起的地方问:“殿下将来也会有灵力吗?”
容钰摇摇头:“灵脉都是隔好几代才觉醒一次,父皇有了,我们兄弟几个就都不会再有了。灵脉是用人精气滋养的,如果我有,肯定从小就表现出来了。”
他说完,想了想又觉得愤怒,恨恨道:“如果我有,一定帮父皇先把隆王抓起来!”
临渊低声说:“我会护送殿下平安。”
容钰点点头,缩进了临渊怀里。
两人又在崖底歇了一会儿,等容钰缓过来,临渊便留他等待,自己出去探路。这一次他走了很久,直到天边现了鱼肚白才回来,还抢了匹马。他扶容钰上马,又为他穿好靴子,将一把匕首插进了靴筒里,扶着容钰小腿沉声道:“殿下记着,这里还有一把刀。以后谁都不要信,只信刀。”
容钰晃了晃小腿,“嗯”了一声。
临渊便把一捧野樱桃放在了他膝盖上。樱桃包在一片碧绿的叶子里,用溪水洗得干干净净,透着沁凉的水汽。
容钰怔了怔,心底突然充满了说不出的感动:“上面有樱桃树?”
临渊点点头,按着容钰膝盖道:“殿下先吃点东西,下山的路已被封死,一会我们骑马突围。”
容钰答应着,慢慢吃了几粒樱桃,又挑了几粒大的塞进临渊嘴里:“二哥一定会派人来接我,等下了山,我会到二哥那边避一阵子,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他握了握拳头,心里有些紧张,慢慢道:“冠礼后,我就要有影卫了。你??你愿意作我影卫吗?以后跟我一起。”
临渊怔了怔,垂下眼睛没回答。
容钰急了,连忙努力劝说:“我的封地在莞南,那边景色很好。我二哥也很好,他已经是太子了,以后我辅佐他,就做个清闲王爷,也不用争权夺利,做我影卫一点都不累,我??我把最大的樱桃都给你吃了……”
临渊含着樱桃核,认真想了一会儿,说:“我曾经是殿下的刀,如果旧主想要召回,属下不敢违逆。”
容钰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住了,眨着眼睛,半天不敢说话。
临渊伸手环过容钰腰身,为他固定好马鞍上的皮带,一边想,一边慢慢地说:“被弃置太久,有时候反而想念执刀的手。如果是殿下作主人……”
他抬起头,专注地看着容钰:“能多给我一点关照吗?想要多一些陪伴,不想只被当作刀剑驱使。”
容钰高兴极了,连忙吃了一粒樱桃,又给临渊塞了一粒,郑重其事地承诺:“我会对你比任何人都好。”
临渊翘起嘴角,冷峻的五官柔和下来,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们又耽搁了一小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