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说仇敌谁是仇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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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被她搅碎了脑子!梅拥雪深深地吸了口气,站直身体,心脏砰砰地撞击着自己的肋骨。
瓷瓶里还有四粒药丸。
同样的、足以制服吞天飞蟒的招数,她还可以再用四次……不,五次。
借着整理衣裙的动作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梅拥雪拢着袖子,慢悠悠地走到小溪旁。
她细致地洗干净双手和头脸,直到觉得外表足够整洁郑重了,这才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姜横云。
“姜道友,刚才你舍身擒杀吞天飞蟒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过你。”
姜横云摇了摇头:“这妖兽的特点,是脸皮很厚。”
梅拥雪一时间没跟上他的思路:“嗯?这话你之前说过。”
“但它肚皮不厚。所以跳进它腹中攻击,是那时最有胜算的一种打法,并非我特意舍身。”
姜横云随意摆了摆手,他脸上未带笑容,但依然能看出心情很好。险死还生的一番经历,从他口中说来,竟好似喝水般轻松。
可无论他摆出怎样举重若轻的态度,肩头那个被蟒牙戳出的鲜血淋漓的伤口,都在昭示着战斗的惊心动魄。
此刻,姜横云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处,他赤着上身,在肩头缠紧一圈圈雪白的绷带。沐洗后未干的水珠沿着白皙的皮肤淌下,隐入他
() 披散着的浓密的鸦黑发丝,再顺着发梢滴落,悄悄滑入棱块分明的肌肉./沟壑。
明明美色当前。
梅拥雪的注意力却滑向他的左臂,目光不自觉地颤了颤。
风刃划破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绷起一层薄薄的血痂。但那道暗红的颜色,仍然刺目得像是能灼伤人的眼睛。
“还有,对不起。”梅拥雪低声说。
姜横云看了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血痕。
望见这个动作,梅拥雪已经做好了挨两句排揎的准备,岂料姜横云接下来的态度,远超她意料之外。
“这个?不必往心里去了。”
注意到梅拥雪惊讶的神色,姜横云垂眼笑了一下。相遇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露出不含威胁的纯粹笑意,里面只有几分不以为意的豁达。
性命攸关之际,失忆的梅拥雪又怎知姜横云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又怎能要求她把性命孤掷在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身上?
“你不过是想甩开我,又没打算把我推向飞蟒的方向……情急之下的求生之举,不过是人之常情,我不至于计较这个。”
诶,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梅拥雪缓缓地眨了眨眼。
之前被他又是用剑架着吓唬,又是话中含锋地揶揄,现在发现姜横云还有这么宽和的一面,她居然有点不太适应。
不过,失忆前的梅拥雪能放心把他写在信里,说明姜横云本身应该也是个不错的人。方才生死关头,男人的一举一动亦是明证。
相比之下,倒是从前的自己不太靠谱,把姜横云坑进寒天秘境又没有情报给他,实在对不住了。
姜横云包扎好伤口,又换了一件相似款式的青袍披上,将肩头缠好的伤口连同紧致饱满的胸膛一并遮好,从容站起理了理衣襟。
随着这番动作,原本被他放在身后的东西也露了出来。
梅拥雪眼皮一跳。
姜横云从蛇腹脱身的时候,还顺手拎出了一具骷髅。联想到蟒牙上挂着一条断裂的腰带,此人多半就是那位倒霉的仁兄。
刚才姜横云自己洗澡不说,居然不忘把这位只剩骨头架子的仁兄也带过来涮了涮。
“姜道友这是……?”
姜横云看了一眼骷髅,仿佛恍然想起什么一般:“是了,你也该和他打个招呼。”
梅拥雪:?
姜横云:“你看,这位便是上一个拖欠我情报不还的对象。这说明一个道理,人如果不讲信义,就很容易变成这幅深可见骨的模样……”
梅拥雪:!!!
在梅拥雪惊悚的目光之下,姜横云低头,肩膀微微耸动,看不出是不是在闷笑。
“——开玩笑的,我并不认识这位仁兄。”
姜横云弯腰拎起骷髅:“能进寒天秘境,必然也是哪家的英才俊杰,可惜大好年纪葬身于此。既然看见了,总不能让他在蛇肚子里烂掉,我顺手带出来,等会儿给他立个冢
。”
两人一起往回走,小路狭窄,他们的肩膀时不时几乎相抵。于是,姜横云身上淡淡的竹叶清新气味,混合着刚刚沐浴后的润泽水汽,便随着林中凉风一起,轻柔地从梅拥雪面前拂过。
此时,姜横云口中衔着一枚草根,被他随意咬得一翘一翘。他信手朝梅拥雪摊开手掌示意,只见里面躺着其他几根草根,每一根都被仔细地剥了外皮,又脆又嫩,看起来白生生的。
梅拥雪取一根嚼了嚼,酸甜的清香汁液瞬间充盈了口腔。
见梅拥雪喜欢,姜横云把剩下几根都分给了她:“说起来,我也要谢你呢。”
相比于初见时的笑里藏刀,他如今的态度真是温和了不少。
“谢我什么?”
“你本可以抛下我逃跑,即使跑走我也不会怪你。但你没有。”
“那个啊。”梅拥雪想到之前的对话,“你都舍命救我了,我却自己跑掉,这还算是人吗?我留下来,就像你说的,人之常情罢了,姜道友不用特意道谢。”
不过,姜横云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梅拥雪一件事。
那颗被烧熟的蛇脑。
也不知他困于蛇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自己用出的古怪招式。
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梅拥雪故作叹息。
“而且,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最后还得靠你自救成功。”
姜横云摇头:“你肯留下,就胜过那些见死不救之人百倍。我感谢的是这份挚然心意,帮没帮上忙,并没那么打紧。”
说到这里,姜横云忽然转头,认真地看向梅拥雪。
“我最后问道友一次,我想要的消息,你是真想不起来了吗?”
梅拥雪也认真地摇头。
“要是我知道,早就跟你说了。”
姜横云沉默片刻,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早有意料地点了点头。
“好,姜某说话算数,这次以后,不会再向道友追问,道友若是什么时候想起来,和我说一声便是。”
他或许仍不相信梅拥雪失了忆。
但经过联手对战吞天飞蟒这一遭后,他显然不想计较那么多了。
梅拥雪看着他俊逸隽秀的侧影,只觉得这男人的性格,细品之下,颇有几分妙处:
倘若敌人暴戾,姜横云就投之以冷烈的悍勇;冤家狡猾,他就拿出警示敲打的手腕;而当有人对他施以善意时,哪怕这份善意来自之前的对头,他也愿意还以等量的回馈。
若是能成为他的朋友,想必是很令人放心的。
毕竟这人的气质像极了21世纪初的白酒股票,自带一种无脑加仓买爆也不会大跌的稳定可信感。
难怪她留给自己的纸条里,说姜横云是个“永远可靠,值得用性命信任”的人。
就是不知道,那个“只要不被发现真实身份”的前置条件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做“真实身份”?
把这个疑问放在心底,梅拥雪清了清嗓
子。她是吃软也吃硬,从来不挑食,姜横云敬她一尺,她也敬人一丈。
“我若能想起来从前的事,一定会跟姜道友你说。不然累你空跑一趟秘境,我也不好意思。”
“还好,我来寒天秘境还有其他事情要兼顾,这一趟不算空跑。”
“诶,什么事?方便说吗,或许我能帮上忙?”
“倒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姜横云这样讲着,笑容却缓缓收敛,目光幽幽地投向远方。
此时他们已经重新踏入林中,在树荫之下,他脸上的阴影如潮水般浮动,仿佛波澜着一段难忘的心事。
“我听说寒天秘境里,有一个我一直想找的人。”姜横云强调道,“我的仇人。”
梅拥雪下意识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一起打听吧。”
“好啊,那就多谢了。”
姜横云转头看向梅拥雪,淡琥珀色的眼眸澄澈如蜜,可在他瞳仁深处,却仿佛漾动着什么更加复杂危险的东西。
云层悄声无息地飘过,遮住天上灿烂的日曜,男人温雅清隽的侧脸上,似乎也凝结了一层乌云似的影子。
他一字一顿,唇齿间碾磨着念念不忘的浓厚杀气,近乎磨牙吮血地念出那个名字。
“我的仇人,她叫梅拥雪。这个人,你见过吗?”
梅拥雪:“……”
梅拥雪:“…………”
梅拥雪:“………………”
仇家竟是我自己。
呵呵,你猜啊。
你猜我见没见过???
梅拥雪恍惚地想道:好消息,她解出第二条守则前半句的含义了。
原来那句“只要不被发现真实身份”里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她自己的名字吗?!
这谁想得到啊!
你把我托付给姜横云,结果你其实跟姜横云结过仇吗?!!!
从前的她自己,非人哉。
但凡梅拥雪之前搭话时一个不小心,嘴瓢跟姜横云报出自己的名字,现在恐怕就直接跳转大结局了吧!
更令梅拥雪窒息的是,姜横云紧跟着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对了,之前你我见面那次,道友只告诉了我你的姓氏——所以梅道友,你叫什么名字?”
梅拥雪:“……”
什么?她连姓氏都露了?
天要亡她!
此刻,姜横云藏剑于袖,手提一具森白的无名骷髅。他温润友善地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梅拥雪,催促的声音听起来温暖如春。
“梅道友?”
迎着他含笑的目光,梅拥雪极其苍白地扯起嘴角。
“……”
呵呵,你猜啊。
你猜我到底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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