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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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起来便收拾行李,冷不防又被闻大庆拉住。中年男人右手紧攥着钱,陪笑着说道:“声声,你至少在家再住一晚,今天是你生日,爸爸一会儿溜出去,给你买蛋糕。”
闻声无力地摆了摆手:“算了,你放开我吧。”
…
晚间,闻大庆到底偷买了个廉价的人造奶油蛋糕端上来。
天气闷热,似乎就要下雨,天窗外的天空愈发下沉,下一秒就会沉到阁楼里,近乎漆黑的深蓝在蔓延。
闻声并不感兴趣,打发走了闻大庆,她就把蛋糕扔在桌上,吃了两片褪黑素,拽过被子入睡,梦里也并不安稳。
她这人浅眠,一般到了清晨时才稍微安稳一些。
但很快就被吵醒,咚咚咚上阁楼的声音传来,谢秀欢进门,一把掀开了被子,手上全是葱蒜的味道。
“声声,快起来,我听人说,以前住在隔壁的叶家儿子回来了,听说他现在成了大老板,钱多得不得了,咱们去机场迎接一下,也好攀攀关系!”
谢秀欢兴高采烈地说着,全然不管闻声皱起的眉头。
叶家的儿子,是…叶励忍吗?清晨光线昏暗,闻声将被子丢到一旁,披散着长发坐起身来,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从前。
小腿皮肤微疼,细细的戒尺抽打在上面,发出‘噼啪’轻响,少年眉目英挺,目光却是极严厉的。
他在清晨的阳光中,盯着幼小的她,一字一句说道:“囡囡,做错了就要受惩罚,这首诗你重新抄写三遍,抄不对,今天就别出去玩儿了。”
那一年,她六岁,叶励忍十三岁。
而他少年老成,俨然已是一副威严大家长的模样。
…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夜里下过雨的关系,清晨外面气温降了些,闻声穿着单薄的卫衣,宽大的后摆鼓起,像是鸟儿的翅膀。
她的两条腿笔直细长,白瓷似的暴露在风中,看着分外显眼,经过的年轻男子吹了声口哨,她迅速转头瞪过去,目光中寒意更胜。
候机大厅人不多,稀稀落落的,而飞机起落的引擎声巨大,一点一点钻入耳中,闻声抬手捂了捂左耳。
谢秀欢和闻大庆带着闻亮走过来,一家三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闻声侧过身,眼不见为净。
她今天本不想来机场,但谢秀欢却对叶励忍的归来,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絮絮叨叨劝个不停,闻声嫌烦,索性一起坐上那辆破旧的面包车。
手机一直在震动,她打开后发现是提醒自己抢高铁票的闹铃,便随手打开12306,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五一是出行高峰期,软件一直卡顿。
闻声不自觉又有些发呆,外面停机坪,又一架飞机降落,大厅电子版闪闪烁烁出现当前航班信息,来接机的人渐渐多了,一直在往前涌。
她夹裹在人群中向前走了几步,瞅准空隙突围而出,在一个角落站稳身子,向后倚在冰凉的墙壁上。
通道内陆续有乘客出来,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妻,抱着婴儿的年轻妈妈,一名肤色黝黑的刀疤男,最后是一名高大健壮的威严男子。
闻声的目光漫不经心从这些人脸上瞥过,忽然停滞不前。
她的小腿处有风掠过,有些许痒,像是戒尺轻扫皮肤,之后触感冰凉,小布丁雪糕敷在尺痕处。
“囡囡,我可以容忍你不聪慧,接受知识的过程缓慢,也可以接受你性子顽劣,服从性不高,因为这都是骨子里的基因,可以慢慢纠正。”
少年蹲着身,睫毛低沉,修长手指轻扣,塑料包装袋沙沙作响。
“但我唯独不能允许,你态度上的不端正,不尊重知识,妄图应付我留给你的作业,用小手段来蒙混过关。”
风把桌上的抄写本吹起,露出下面深蓝色复写纸。
夏季蝉鸣仍在耳边,现实与回忆相衔接,闻声慢吞吞取出耳机,低头戴上,调了首激昂的摇滚乐听。
她不觉得叶励忍会注意到她,人潮汹涌,她不过是不起眼角落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人,于是她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但不过片刻,前方的人潮出现些许波纹,像是汹涌湖面上一搜平稳的船,男人高大的身影逆流而来,步子始终是平稳的。
闻声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低头,保持着原本闲散的姿态,她坦然地望过去,只是周身有细密的燥意,像是置身于炎热夏季。
狭小的角落中,男人英俊的脸孔映入眼帘,他在她面前停下,弯下腰,目光平和地打量着她,西装上淡金的袖扣闪过一丝光亮。
“囡囡,还记得忍哥吧?”他抬手摘掉她的耳机,大手兜着她的后脑,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拥抱,带来若有若无冷冽的古龙水气味。
微凉挺括的西装面料蹭过面颊,闻声垂下头去,并未答言。
叶励忍却不怎么在意,放开她后,他便开始严厉纠正起她的站姿,手背轻触她的后背,让她以笔直的姿态站在那里,和当年别无二样。
小布丁雪糕五角一根,却是童年最珍贵的零食,塑料包装袋去除之后,半溶的糕体便淌了出来,需要快速地低头,用嘴巴去接。
小腿上的戒尺痕因冰敷已经消散,少年擦掉小女孩儿唇角的雪糕渍,带着她走进厨房,重新从冰箱拿了根新的雪糕出来。
”吃吧。”他替她撕掉包装纸:“记住今天的教训,下次不要再犯。”
两个孩子相依为命,而叶励忍亦父亦兄,在闻声的童年留下浓重的色彩。
所以,她又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呢?只是在面对这男人时,她终究还是有些不自在,微风拂面而来,她侧过身,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