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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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手上的桂花枝子落地,连同案上的长颈圆肚青瓷瓶也“嗡嗡”转了两圈,若非砚夕反应及时,恐怕那精致的花瓶要摔碎一地。素馨从外头走进来,手上捧着薰了香的衣裳,稍后要给薛柔更衣。才刚素馨尚未进屋,便看到在外间发呆发愣的砚夕,原想提醒她稍后得拿出十二分精神来侍奉,莫要紧张,免得出岔子惹大王不悦。
谁料她如此不中用!
素馨皱眉训她:“若是当不好差事,不如趁早回园子里练练手艺!”
砚夕迅速调整好表情,才要告罪,素馨又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里拾掇整齐?”她越说越气,又补了一句,“干完了这事便不必在这里受累了,出去候着!”
听到不用在这里侍奉,砚夕当即弯身拾起桂枝,仔细插进瓶中,修剪掉多余的叶片和花朵,妥帖收了剪刀,退了出去。
跨出门的那刻,她浑身上下都在放松,只一瞬,后悔的情绪便撞了进来,她的面色衰败得如同经历了沙尘的枯枝。
依照命令,她应该去接近容牧。只有接近他,她才有机会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如此一来,方能了她一桩心愿。
可她实在胆怯。她只是一个低阶奴婢,别说在这种人身上获取所需,就是靠近他都极为艰难。想要达成目的,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不用细想便能知晓。
每每思及此处,砚夕便会心惊心悸。
挣扎许久,这一步也得迈出去,否则她失去的会更多。
砚夕转身,要回屋侍奉,却被倚门的素馨所拦。
“素馨姊姊,”砚夕解释,“方才孺人说要看花,眼下花已插好,若是不合孺人意,我尽快修正,或是再去园子里摘些花重新插。”
砚夕确实比别的女婢要伶俐些,然则她终究是侍奉花草之婢,论起侍奉人,还差得远,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素馨不能把她调去别处,便退一步想,日后多教导让她有所进步也行。只是眼下容牧就要回来了,万一让他看见她没个规矩,再怪孺人御下不严岂非不好。
素馨打发她:“你也知道,孺人喜欢安静。既然今日你上早差,这个时辰必定累了,提前卸差吧。”
砚夕不肯离去:“侍奉孺人是我应当做的。才刚姊姊也说了,若非孺人开恩,我便不能来此处,既是孺人吩咐我做事,我做好了才不会让孺人忧心。”
素馨看她啰里啰嗦的,便随口道:“也好,左右你担心这花插得不好,不如再去园子里摘些回来。”
“哎。”砚夕答应得利索。
“等等,这次你多摘些。”素馨特意强调,“回来之后先让我看过。”别是大王正在和孺人说话的兴头上闯进来失礼。
薛柔醒来没见砚夕在跟前,对镜梳妆时有心询问她可有摘了花回来。素馨便说了她险些摔坏了大王送来的青瓷瓶,并对此颇为计较:“亏她是宫人出身,有时还不如外头买来的好用。倘她在这个时候出丑,丢您的脸面!”
说完这些,她还觉不够,补了一句:“婢子担心,当初孺人发的善心会被她糟践了。”
薛柔捏着螺子黛描眉的手一顿,却是淡淡道:“人非圣贤,她不过是没见过世面,你又何必吃酸。”
这话说得素馨有些发虚,她巴不得抓着砚夕的一丝一毫错处大肆指责,可她更多的是担忧,只因砚夕那张脸。
世间谁人不爱好颜色?女子爱,男子更爱。
依照国朝制度,亲王除了正妃外,还有两位孺人和十媵做侧妃。能成为天潢贵胄的女人,每一个均是家世清白,容貌出众,相王府的女人自然也不例外。除了这些人,容牧跟前的侍者也是个个好面相,兼之侍妾无品级也无定数,他想收个红粉便宜至极。哪日真叫砚夕有了转迁之机,薛柔的颜面要往哪搁!
稍后素馨给薛柔束好襦裙带子,发了句牢骚:“我家娘子总有好心,就是不知受恩之人安了什么心。”
薛柔听出了这话中之意。
让薛柔自己说,也得承认砚夕气质有些特别,虽然她做顶礼膜拜之事做得无可挑剔,却隐隐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冷,至于相貌,可用“芳泽无加,铅华弗御”来概括。砚夕能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对佳人的礼赞,而这,无关尊卑、无关贵贱。原来一切美的东西,不分是人是物,都能惹人注目。
即便薛柔心里有容牧,可她并不会因为哪个女子受了容牧恩宠而心生嫉妒。花各有期,人各有命,做好自己已不易,又怎能奢望事事称心如意?
砚夕并不知那主仆俩的所思所想,只管又提着篮子往花园去,对着怒放的桂花,倏地想起了从前事。
彼时她也要摘桂花,却是想和一人同做桂花酿,待到来年的中秋,便可对月畅饮。
可惜,酒未酿,人却分。
天边余霞散绮,砚夕已经剪了数枝桂花,小心捧在怀里,正要往花篮里装,却听到有男子声音传来——
“原来这桂林之中有花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