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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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瓮声瓮气。

    “姊姊快别睡了,”一小婢女止住了拍门,“素馨让姊姊快些过去,孺人有话要问姊姊。”

    砚夕不知何故,从榻上起来,推了推头发便往前头去。甫一进屋便见里头跪了两个小婢女,均是留在薛孺人屋里侍奉的人,此刻两人瑟瑟发抖。

    “给孺人请安。”砚夕行过礼后,垂眸问,“不知孺人叫婢子来所为何事?”

    素馨冷声道:“孺人的妆奁遗失了数件钗戴,才刚询问又详查,是这两人手脚不干净。”

    砚夕又问:“孺人打算如何处置?”

    薛柔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她头疼得厉害。

    素馨道:“做出这种事来,自然是留不得了,孺人开恩,免了刑罚,直接逐出去。”

    砚夕点头。随即便有人将这哭哭啼啼的二人拖了出去。

    “不过,”素馨语气变得不善,“还有一支牡丹金钗没有找到。”

    砚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素馨面上是痛心的表情,说出的话甚至带着遗憾的语气:“方才审问那两人,说是看到过你的身影。”

    砚夕分辩:“我在孺人跟前侍奉,自是常出入在屋里屋外,兴许是她们看错了。”

    素馨只管请示薛柔:“婢子以为,应当去搜她的屋子。”

    砚夕面色一变。被诬偷盗去搜房查验,即便事后证明她操行清白,可对她来说,这都将成为日后的污点。她又分辩:“孺人明鉴,婢子并不管理孺人妆奁,从未做过此事。”

    “你急什么?孺人又没说是你。”素馨续道,“只是一查而已,证明你清白,咱们也不会再说什么。”

    约么一刻钟,有人送了东西进来。

    素馨摊开一方手帕,里边是容牧送给薛柔的金钗,牡丹花形,花心处有一颗珍珠,还微微泛着光。这金钗做工精巧,约么有二两重。她捧给薛柔:“孺人请看,这是从她屋中搜出来的。”

    薛柔的面色十分难看。许是气急了,她面色微红,如此一看,无半分病容,倒与常人无异。

    砚夕微张着唇看向薛柔,随后又垂下了眸子。或许正是方才有人去叫她的时候将这东西放在她屋中的。可仅仅是这等拙掠劣的手段也能置她于死地。

    素馨揪住砚夕,往地上一按:“你平时装的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哄得上下人等说你千好万好,其实内心却坏得透彻。若再留你在这里,恐怕孺人的妆奁都要空了。”

    砚夕叉手道:“孺人明鉴,婢子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做贼之人又有哪个承认自己是贼?”素馨居高临下道,“这可是大王所赠孺人之物,出自内府,工艺甚精,可值百金。想是你偷盗了之后要去外头典当换些钱,好收买众人说你好吧。”

    砚夕据理力争:“即便我真是行此下作之事,又有什么用?方才你已经说了,孺人的金钗由大王所赠,出自内府,那么上面必有款识,外头的人又怎么敢收宫里的东西?”

    素馨对此语塞,却转冲薛柔道:“孺人,现下是人赃俱获,她却还在狡辩,实在可恶。您千万不能轻饶了她,免得让旁人再生这种心思。”

    这时薛柔却忽然一笑:“你们也别争执了。是我想起了一件事,先头我让砚夕把这东西拿出去修一修。——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心,今日这事就过去了,也吩咐下去,此事再不要提了。”

    砚夕一惊,素馨更是震惊。

    “我有些累了。”薛柔起身,点砚夕道,“你来服侍我。”又冲素馨道,“你退下。”

    原地留下不知如何是好的素馨,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更是无比惧怕,接下来,不光不能让砚夕走,她也要被这小贱婢夺去宠爱了。

    屋中只有主仆二人,砚夕虔诚道:“多谢孺人。”

    薛柔看着她,老半天才说话:“不必谢我。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好清静的,不喜欢人多。你可懂我的意思?”

    事情转变得突然,让砚夕猝不及防,此刻更觉有些头晕。若是让她离开,那接下来她更不便去打听有关容牧的消息。可她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不知接下来素馨又使什么绊子。

    薛柔看着面露呆滞的砚夕,起身从匣子里取了两吊钱:“我的俸禄不多,隔三差五还要吃药,不能处处打点。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拿着这些钱,也免得让人说在我这里当差讨不得好。——你即刻收拾东西,还回园子去。”

    此话一出,砚夕再无留在这里的可能,即便如此,她还是行礼:“孺人赏赐本不该推辞,只是婢子能侍奉孺人已是荣幸,不敢言辛苦,更不敢收孺人的赏赐,婢子出去之后也绝不会言说清远阁半句不是。”

    说完,她也没再多做伤感之语,再次行过礼后便出了屋,立刻回自己房里收拾一应物品。

    直到砚夕出了清远阁的门,素馨才松了口气。尽管事情不如她所想,却终究是让砚夕走了。素馨志得意满地上了阶,进了屋,打眼望过去,薛柔端坐在位子上,盯着她看。

    素馨就“突”地慌了一下。她印象中,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模样。正不知是否要上前时,薛柔只是淡淡地道:“你去外头跪着。”

    素馨又是一惊。她陪薛柔一同长大,从未受过罚,连责骂都是少的。思及方才的事,她先“噗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才要说话,薛柔已扶着一个小侍女的手站起身来,也不知在吩咐谁:“若她敢言语,便立刻掌她的嘴!”

    砚夕背着包袱,又拎着一兜日用杂品往园子里走。忽然那包袱系带一松,几件衣裳便散落一地。

    不知怎么的,她捡拾衣裳的时候又想起了书朝。留在薛柔身边,好歹能便宜得听到有关容牧的使,此番她再回园子,见容牧的机会几乎是没有了。若是哪日她上峰有用到她的地方,她却不能出力,书朝怕是要不好了。

    砚夕还是要好好打算一番,仔细想想如何去接近容牧,哪怕是他身边的人。即便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女婢,力量微弱,可她有心的话,总归是能有些进步。届时献微末之力,好解书朝之倒悬。

    她受恩于栗家,自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幼时她读书,母亲给她讲“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小小年纪的她只是将将听了字面意思,现如今才真正明白那才是君子所为。眼下她的境地是,知其不可为却还要为之。这是她最为煎熬之处。

    罢了罢了,她的顾虑不能为她改善万一,反而有害。她已然不能回头,便只能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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