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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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褚”字。砚夕不可思议地看向张长青,尽管他眉目干净,可身量普通,为人老实,做事顶多算是差强人意,扔在园子里完全不会惹人注目,可这人就是她的线人。
同在园子里当差,她说的话不会被他一概知晓,可一举一动多半都映在他眼里,就算她要扯谎,怕是也不能骗过他。
就在砚夕看他的时候,张长青从她手中夺过了小印和荷包,利落地装好,又收进袖袋里。他还是那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模样,语气也是温温平平:“娘子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和当初约定的一样。
“那在下要提醒娘子一句,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似乎是因为对面的人生得好,张长青说这话的语气十分温柔。
砚夕却似被寒冷的天气冻住,在怔愣了一个弹指后方解冻:“这是自然。”
她十分想问问书朝的近况,他们已经近一年没有见过面。来之前,书朝被折磨得不成样子,栗母也瘦了一大圈,可她这个时候并未问及他们母子二人,而是先说:“这位贵人,可是主上有事要吩咐?”
张长青没绕弯子,直截了当道:“确有一事。听说前两月朗月轩的人失手让娘子遭了罪,究竟所谓何事?还请娘子告知。”
砚夕迟疑地看着他。
张长青又道:“娘子不必为难,更不必多想,只管道出所知便好。如此,在下心生感激,主上亦会欣慰。哦对了,令兄的伤已经好了,这都是主上慈悲,娘子要懂得知恩图报。”
他无意说出的话,在砚夕听来却极为刻意,尤其他提到书朝的时候,砚夕的头皮都在发紧。
她定了定神,点头道:“是。”
“方才忘了说,在下口齿不大伶俐,若是不慎传错了话,耽误了主上大事,便是罪过了。”张长青续道,“是以,此间事,要劳烦娘子赐下墨宝。”
让她书写,这无异于是要捏她一重把柄,届时真有个万一,便可拿她去顶罪。
可砚夕没有谈条件的筹码,却还是委婉推脱,“我那里并无纸笔,不便书写。万一让人看见,查出来会牵扯众多。”
“纸笔好说。”张长青道,“明晚我在花房值夜,娘子可择机过来。”
砚夕火速回屋后,仔细想着张长青说的话。她不大清楚外头又发生了多少事。细想宋孺人兄长的事已经过去了许久,且宋孺人的父兄并非高官,就算他们不是廉洁之臣,也不能抄出许多钱丰盈国库吧?若说以此来掣肘容牧,似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又或许是她想错了。她的上峰寡廉鲜耻,会用各种手段为己谋利。这个时候让她做事,她务必得仔细交代。毕竟张长青与她同在园子里当差,就算他不完全清楚她的一言一行,却也差不离,倘她有隐瞒,书朝怕是要不好了。
“你发什么呆?”舒文喝完了尚未冻成冰的水润喉,用胳膊肘撞她。
砚夕搪塞:“有些冷。”
“觉着冷还不上榻裹被子,傻呀你!”说着,她扯起砚夕的胳膊往榻上拉。
砚夕熬到了第二天的晚上,趁着舒文睡着,悄声出屋往花房去,就着里面微弱的烛火,在纸上写下了有关宋氏兄长的事。
“铁画银钩,果真赏心悦目。”张长青道。
砚夕手上一顿。久不提笔,骤然书写,竟疏忽了字迹。她连忙找补:“从前帮着兄长誊抄方子,写的多了而已,不值一提。”把纸递给他,又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并不清楚真假,还请贵人转告主上,以防万一,需仔细详查再做打算。”
张长青三两下把纸收好,道:“娘子有心,主上都知道,娘子的家人,不会有什么不妥。”
既然张长青是线人,那他出入王府要比她便宜得多。砚夕不想听他说这种话,倒想从他口中听到书朝和栗母的真实近况,便取出自己的月例,恭恭敬敬道:“多谢。只是我久不见他们,心中想念,眼看着也要过年了,没什么可孝敬他们的。若是贵人有暇,可否帮我给他们买些过年的东西,剩下的钱,当做我谢贵人的诚意。”
张长青把钱还给她,直言:“娘子应该知道,现如今娘子的家人在京畿的田庄上,而在下和娘子一样同在王府当差,实在不大便宜去那么远的地方。娘子不必过多忧虑,只要娘子肯用心,娘子的家人虽在田庄,可过得都是神仙般的日子。”
“那……可不可以允许我们通一封信?”她非常想念书朝,也担心栗母,更害怕始作俑者言而无信。
“家书抵万金。有了书信,娘子必会视若珍宝,这是人之常情。可若是不慎让人看到,岂不是要坏事?”张长青提醒,“听说前阵清远阁有人偷盗,这事娘子可比在下要清楚吧?”
他把砚夕堵得无语。
张长青宽慰:“通信不便,如果娘子要有什么话要和家人说,在下可代为转达。”
砚夕草草道:“那便说,我在这里很好,请他们放心。”
她还是坚持把钱给了他:“这钱原本也有一部分要给你。既然主上肯开恩,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且我不需添置什么东西,这钱留着也没用。”
张长青听她如此说话,倒是放了心,不与她多做推脱,收了钱,又同她说:“今日杨五郎的事,众人尚不知情,娘子既与他有几分交情,也请留意着,保不齐哪日用得上。若是主上问起,这全是娘子的功劳,而娘子的家人也能一直过得好。”
砚夕在他三句话不离警告中紧张又厌恶,却只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张长青便提醒她赶快回去,以免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