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有声（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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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玩闹便喜得忘了形，直到兰心蹭了蹭绮罗，后者才敛了些笑意，继续堆着道旁一四方雪球叠起的雪灯罩子。

    顾云淙素喜静，这些热闹在十岁后便不再得见了，见她们玩得高兴，心下也跟着生出些欢喜，也不愿因他平白扫了众人兴致，便道：“既如此，便这样办下去吧。”说罢，就着人下去买些炮仗来并些糕点瓜果。

    侧过身来，见江倾月正朝婢女们盈盈笑着，颊边像镀上层雪光，比搽了粉的画中仙子还要白上三分，又比仙子添了些灵气清蒙。他便看出了神。直到小娘子转过头眼里现出几分愕然时，他才挪开视线，手心微微发烫。

    “侯爷，我去、去看看厨房。”

    “去吧。”

    倾月飞快抽出手，掀裙下台阶，走动时襦裙一角扬了起来，连头也没有回，直到出了院门后方吐了几口气，心却仍跳得极快。面上亦升起两道云霞，不知是喘得，还是羞的。

    ……

    入夜后，次稍间摆起了一桌酒菜，桌上古董羹刚刚煮沸，翻着喷香的热气，将面上薰得湿暖暖的，仿佛戴了层薄雾纱，平白添了些神秘美感。

    倾月低着头静默吃着东西，半日，碗中堆起的菜食却未见消减，忍不住抬头嗔了眼这人：“侯爷，我……”

    “你身子弱，又惧冷，这羊肉性温，补气祛寒，冬日里多吃些也无妨。”话音刚落，又从锅子中为她捞了些煮好的羊肉。

    她看着自己再次堆起的碗，心里想的却是，他莫非嫌她抱着冻人。虽说要往这人怀里凑的不是她，可两人大半个冬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时无话，只响起羹汤煮沸的咕咚声，而屋外正漫天冰雪，这一年也将近尾声了。

    隐约间，屋外传来滋啦震响的声音，她忍不住抬头张望几下，猜想是下人们在院儿里放炮竹。可身旁之人什么话都没说，她遂只能垂下头，装作副不知情的模样，吃得就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这些就去看吧。”顾云淙笑道，看透了她心中的馋意。

    她才要欢喜，却发觉这桌上大半菜食都入了她的碗，她饭量本就不大，方才已吃到八九分饱，眼下如何再吃得下。

    “侯爷，可以不吃了吗？我……”她下意识看了自己小腹，那里已微微凸起一小块，看上去实在不美观，不由有些懊恼。

    顾云淙倾身过来，言语中带了些牵就意味：“怎么了？”说着要看个究竟。

    倾月红了脸，忙推开他，边解释道：“侯爷这般喂下去，只怕我出了冬日里，去岁的衣裳就都穿不上了。”

    明明只是几句寻常话语，可落在顾云淙耳中又有了另一种意味。

    比起刚入府时的弱不禁风，她数月来倒是将养得气色颇好，素日里现出的几分容色轻易便摘了旁人的心，至于余下不为人知的动人胜景，便只有他知晓了。

    他轻笑道：“去吧。”

    倾月面上一喜，忙起身收拾自己，临出门前发觉自己的碗被这人取来继续吃后，长睫颤了颤，在眼睑下洒落淡淡的阴影，提裙出了屋。

    院中早点了十数个雪灯，照出幽微透亮的一地雪，徐然领着小厮们正在放吐莲、一丈兰、赛明月（3），婢女们则站在廊下嬉笑着观景。

    “徐侍卫，瞧着你功夫不错，这放炮仗竟也是一把好手呢！”

    “姑娘们见笑了。许多年没放了，多少有些生疏，你们随意看看就成了。”

    倾月来时，一簇重瓣金菊正开得灿亮，照亮了周遭男女的笑靥，随后落到雪中，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万物俱寂之时，难免使人生出些哀愁，她想起了前朝，想起了永远留在北疆的皇兄，想起了父皇母后以及自己。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永恒。所有的，不过是当下的喜乐悲欢。

    她暗叹一声，所幸她还活着，即便是以这样的身份存于世上……

    肩上一沉，有人取来了斗篷给她披上，犹带着屋内的几点暖意，瞬时被一阵温暖包裹，她侧过头，院中正好升起一轮圆月，光影似流萤般飞复在两人面颊上，虚虚实实的像从水帘下走出，美得不似人间。

    耳边传来众人的欢呼，可她却什么都听不清了，只余下自己震响的心跳。

    “好了，继续看炮仗吧。”

    顾云淙上下检查一通，虽然穿得没平日好看，但至少能避寒，算是不错了。

    “喔。”

    她后知后觉地转过去，而后，眸中灿若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