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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往常她也寻过借口让宫人过去递话,宣珩允虽不悦,却也是来的,有时来了,斥一声胡闹顺便叮嘱两句,便又匆忙离去。

    即便如此,一声“胡闹”、只见一眼,楚明玥也会心满意足。曾经,宣珩允于她就像是瘾,她贪恋、执迷,乃至何时,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他,这一追就是十二载。

    从十三岁到二十五岁,整整十二载。

    她年长宣珩允三岁,幼时她以“阿姐”自居照顾他,大了,这个习惯却总是改不掉。在宣珩允这里,她从未像寻常女子那般撒娇依靠,尽管他是她的夫君。

    她永远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在不会见光的地方坚强地做他手中刀。

    “宫人不懂事,陛下莫怪。”楚明玥笑了笑,儇挑黛眉:“陛下太极殿那边忙碌,臣妾不敢耽搁陛下。”

    这是请人走的意思。

    话一出口,楚明玥就觉得心里畅快,从来都是千方百计请人来,这还是头一遭催着人走,不得不说实在痛快。

    “都是宫人做的?”倒是推得干净。

    宣珩允却没有先前那么气了,她惯会使些欲擒故纵的小性子。

    但终归散播“休夫”流言,过于不成体统。然而楚明玥“认错”态度积极端正,宣珩允更不会揪揪着不放,他自觉给足了楚明玥包容。

    他唇角浮着淡淡笑意,声音柔和下来,“檄文之事已经平息,明日贵妃就不必再禁足了。”

    宣珩允言罢,预料中欣喜娇腻得撒娇没有发生,楚明玥从来都会扑过来唤一声“宣九真好”的啊。

    学子讨伐,腊月初七。

    宣珩允轻描淡写,认为此事已过去了。

    而楚明玥闻言,呼吸猛地一滞,眼前一阵天翻地覆的旋转,大脑霎那空白,仿佛再次回到那日的光华场,寒意从她每一根毛孔倒灌,好在她坐着,不至于跌落地上。

    掩在长袖里的指尖狠狠掐着掌心的软肉,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些日子,她从不愿记起那日。

    结女谋朝。

    漫天纸屑里,被长剑斩掉的是定远侯。

    楚明玥何其聪慧。

    定远侯去年腊月回朝,他只是受邀回京陪唯一的女儿守岁的,突染恶疾离世,是楚明玥痛至骨髓的自责,恰逢那时,宣珩允依祖制冬巡出京。

    可这件事落在某些人眼中,竟会成为一件幸事,庆幸定远侯已故。

    那是她的阿爹啊。

    光华场,宣珩允怒上玉冠,他是信了。他信定远侯独揽兵权,其女后宫助力。

    古往今来,前朝后宫都是要避嫌的。楚明玥心中冷笑,她怎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宣珩允信她呢。

    因为她的盲目信任,才会去信边塞,邀父亲回京。去年,定远侯是无召返京。

    “陛下可是信了?”楚明玥纤掌抚心,端正坐态,“那日李忠敬所呈奏折,纸上所书陛下可是全信。”

    “什么?”宣珩允先是一诧,继而眸光有一瞬闪烁,稍纵即逝,“光华场之事已经过去,无须再耿耿于怀。”

    那一瞬的闪烁没有躲过楚明玥的目光。果然他是信的。

    罢了。

    楚明玥低笑一声,自嘲竟还有万分之一的念想。她从圈椅里起身,敛尽情绪窈窈一拜,“臣妾身体乏了,恕不能再陪陛下。”

    她怎么就攥住这件事不放了呢?夜半无眠时,楚明玥也自问过。

    十二载朝朝暮暮,数不清的时日漫长。他儒雅少言,她变着法儿的当话痨,他的脾性、癖好,她小心翼翼揣着,也总会有拌嘴斗气演变成冷战,她心软,僵不到过夜就主动低头。

    光华场之事,总归宣珩允无错,他是君,哪一任帝王不疑兵权旁落、将臣篡国。

    她宽容他的一切十二载,怎就独独这道坎儿,她不愿再闭眼过去了。

    她不是就认死理扯着“信任”的大旗不松手,硬要逼着一朝新帝“选国还是选我”,那夜天亮时,她就想明白了。

    精雕细琢得取悦一个人十二载,桩桩件件的小委屈堆砌似山高,一句“僭越”不过是落于驼背的最后一捆秸草。

    荣嘉贵妃当累了,她想做回昭阳郡主。

    未等宣珩允答应,楚明玥提裙就走。

    路过宣珩允时,楚明玥又行一礼,行止端庄持重,雍容华贵之态在满室烛光里熠熠生辉。她是皇权堆里长大的女子,怎会不知礼数。

    逶迤拖地的曙红绡纱裙摆上绣着一圈兔毛,是今年冬装新样式。

    宣珩允未想好开口讲什么,纤细倩影已经迈出殿门,走进漆黑夜色里。

    他下意识抬了抬手,指间握住一把虚无的空气。

    他感到有一缕红裳打他心尖上路过,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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