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钱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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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野下飞机时,已是凌晨一点,从停机坪直接去了私人停车场。

    仲夏时节,机场冷气开得低,身后助理朝他递来外套,他伸手接过,眼一睇,忽地看见乔姝。

    白衬衣,咖棕印花窄裙,一头卷发随手束在脑后,软白手指正在手机上戳戳点点。

    停车场灯光暗,惨白光晕打她脸上,衬出几分憔悴。

    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江知野脚步顿住,抬手揉住眉弓,语调里添了几分冰冷质感:“谁放进来的?”

    助理稍后他两步,一时未反应过来他在说谁,循他目光往前一望,才错愕睁大眼睛。

    “这……不是我。”饶是见惯风浪,不算年轻的梁渠仍是惊了一身冷汗。

    江知野刚刚接管江家那会儿,也有不少女人借着关系想要接近他。

    酒局里堵人,包间里陪酒,甚至直接趁他醉时进他酒店房间守株待兔——也都是常有的事。

    都说富贵人家最无情,偏偏江家好像是富贵人家里的异类。

    港城这些但凡叫得出名姓的家族,哪个不是正房姨太太再加一堆叫不上名号的外室,家中可以称为“少爷”“小姐”的人,都足够凑齐好几桌麻将。

    只有江家,从他祖父到他这辈,都只有一根独苗。

    想做江太太的人,从太平山排到浅水湾,恐怕也数不完。

    况且。

    这位江少爷,不仅家世背景是一等一的漂亮,脸生得也是一等一的好。

    他不像其他的阔少那般花蝴蝶似的穿梭于各种欢场之间,识得他面孔的人不算多,但每一个见过他的人,回来后无不是一阵意乱神迷。

    “哪怕不能做江太太,与他共赴一番云雨也是值得的。”

    有阵子,不知哪里传出这样一句笑话来,自那以后,江少在未婚女的圈子里更加水涨船高。

    直到有一天,他让安保将一个私自闯他房间的女人,只裹一件毯子丢出门外。

    更甚,之后那个女人,包括为那个女人牵线的人,全都遭到了江氏的全方位打击。

    自那以后,就没有人敢再这么觊觎他了。

    因此,这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在老虎尾巴上拔毛。

    梁渠抬手揩掉自己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欲要问说要不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赶走,转目就见江知野蹙着眉转了身。

    他手臂上仍搭着那件西装外套,没有往身上穿,白衬衫勾勒出宽阔的肩与窄细腰线,冷白灯光打下来,背上映出几道凛凛浅褶,无端令人瞧出几分孤寂来。

    梁渠跟他身后往外走,摸不清他用意:“那我们现在——”

    江知野打断他,垂下眼,冷淡地低嗤声:“跟阮廷玉说,管管他那个弟弟,恋爱脑子上头是好事,但也掂量掂量什么事是他该管,什么又是他不该管。”

    他这话带几分刻薄,梁渠斟酌着问:“是阮小少爷牵的线?”

    江知野唇线拉直,没答他的话。

    梁渠又开始纳闷,往常遇到这种事,他们江少从来都是直接将人赶走,何曾有过自己主动避开这一说?

    要么就是实在太讨厌里头那姑娘了,讨厌到连多看一眼也不肯。

    他心里正泛嘀咕,冷不丁后面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哒哒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荡起一阵略显空泛的回音。

    紧跟后边的,还有一道慵懒低哑的绵软女声:

    “哥哥。”

    乔姝声音好听,他们两个认识没多久时,江知野就夸过。

    那时她已经确定要在江知野那间小小的房子里住下来。

    她出来时,除了一个身份证和几件换洗的衣物,什么也没带。

    手里的钱也很有限,紧紧巴巴的一个小金猪存钱罐,丁零当啷倒出来,来来回回数,只有不到一百块。

    她数钱的时候,江知野就靠门沿上看着她,似对眼前情景早有预料,眉间压着几分冷峭。

    十八岁的少女被他那副冷峭模样刺到了,自尊心受挫。

    于是有一天,趁他不在家,跑去ktv里应聘了份工作。

    她以前念书的时候,同学请客,也进过那么一两回ktv的。

    坐在角落里,连歌也不敢点,深怕自己进行了错误操作,闹了笑话遭人嘲笑。

    她哪里知道ktv里还有这样的业务?

    她被叫进包间里,十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与她站成一排。

    约是因为她是新面孔,运气很好地被人选中、留下,怯怯地坐在其中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旁边。

    男人手不老实,很快沿着她的腿根摸下去,像蛇,冰冷又潮湿,让人从胃里涌出恶心来。

    那人手刚覆上去,她就应激似地猛然站起身,一巴掌打过去。

    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清脆的一道声响,惹得整个包间都静下来。

    再看乔姝,明明是她打人,但她自个儿先怯起来,脸色惨白,身子颤动得好似蝴蝶振翅,令人凭生保护欲。

    男人大抵觉得被她拂了面子,脸色一下冷下来,端起桌面上一杯酒就朝她身上泼去。

    酒杯里装了冰块,被空调的冷风一吹,乔姝凉得一个哆嗦。

    手腕被那人紧紧箍住,她跑不掉,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

    旁边的人插科打诨地劝:“行了,犯不着同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又抬头看乔姝,看似很为她着想地建议:“妹妹听话啊,快给程总道歉,说句对不起咱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们是北方来苏城谈生意的,满身江湖气。

    乔姝咬住唇,软软糯糯一句吴语要说出口。

    她太习惯服软了。

    一身反骨,性子太倔,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不如吃吃亏,气性咽肚子里,又不会掉半块肉。

    ——这是妈妈从小就教给她的道理。

    她唇微张,正要说话,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那晚后来的事,其实是有些不可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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