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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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哥心里也有些发毛。但神明若接受了贡品,内宅会有极大的动静。这几日他一直带着人在外面守着,无论黑夜白天从未有过什么动静。

    除非简林死在了哪个角落没让他们找到,不然的话,他就只可能躲在供奉神明的神龛里。

    “走。”他看向中间最大的、紧闭的房间,“我们去那里看看。”

    跟在身边的灰衣人当场就腿软了。

    “武、武哥……咱找不到就算了,楚伯应该也不会责怪我们的……”他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

    没有人敢靠近供奉神明的神龛。

    虽然宗祠内所有人都对神明保持敬畏之心,但其中的“畏”永远大于“敬”。尤其是他们这些,跟在楚伯身边目睹过十一子血迹的人。

    躲在供桌下面的简书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紧紧捂住嘴巴,眼眶却忍不住湿润了。外面的人已经朝这里走了过来,“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此地的宁静。

    一道道手电筒的光芒从外面穿过珠帘照射了进来。因为供桌上搭了一块毯子,他们第一眼并没有发现,而是一个跟着一个走了进来。

    简书只觉得那些脚步声都踩在了他的心口,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紧张到想要干呕出来。

    阿武找到了一旁的电灯开关,按了下去。

    室内变得明亮。

    他的视线飞速在神龛周围扫了一遍。拼在一起的垫子,供桌上所剩不多的食物,还有,那块突兀搭在供桌上的毯子。

    阿武的眸光一沉,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扯开毯子,用手电筒照向桌下的瑟缩的人。

    “在这里!”他一把拽住简书的胳膊,就想把人拽出去。

    “啊!”简书被射过来的强光晃了眼,眼前一阵黑一阵白,一时之间看不清他的动作,以至于没有躲开阿武的手。

    等到他眼前那阵白光慢慢褪去时,自己已经被巨大的手劲儿拽倒,险些被拉出去。

    他连忙伸出右手死死抱住桌子腿,却连带着供桌一起被阿武掀翻了。

    被保存得很好的几块糕点,几颗果子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原本擦拭干净的、精巧的香炉滚了一圈,香灰洒了一地。

    那只盛放着一汪清水,供养者一朵蔷薇花的白瓷杯摔成了好几块碎片,娇嫩的花瓣被一只脚狠狠踏在地上,碾落成泥。

    在有了一个虔诚的信徒,终于多出了些香火气的神龛被肆虐毁坏,一片狼藉。

    “你放开我!”简书一只手被阿武拽着。他不肯被带走,另一只手摸索着捡起香炉就朝他的头上砸去。

    香炉原本是砸不中人的。

    但是躲在屋外的三只鬼齐心协力,一块儿将那块香炉狠狠砸在了阿武的鼻梁上,将那个大块头砸得往后退了两步,撒开了手。

    “成功了!”胖鬼激动万分,“小子你快跑啊!”

    “快快快,我们看看能不能再绊倒人!”瘦鬼紧张到好像被抓的是自己一般。

    可是屋内除了阿武,还有五个同样壮硕的男人。

    看到两道血从阿武的鼻子里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站在他身后的灰衣人一个箭步冲上来按住简书,将他的胳膊往后翻折:“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们不敢杀了你!”

    “啊!”一阵剧痛从简书的胳膊传来。他的手好像脱臼了,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被那人按倒在地。

    阿武低头,恶狠狠地擦了擦鼻血,而后一拳挥向了简书的脸颊。

    剧痛和铁锈腥味从嘴里炸开,简书被揍得头晕眼花,身体瞬间软了下来。

    “果然还是要打了才老实。”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又踹了瘫软的简书一脚,“你倒是会跑,躲了这么多天,害我们平白受累!”

    简书彻底瘫软了下去。

    他不知道被踹到了哪里,那一脚力道太大,肚子疼,胸口也疼。呼吸几口空气时,肺部也火辣辣的难受。

    几个人拖拽着简书往外走。

    在那种眩晕中失去意识后的几秒,求生意志促使简书勉强恢复了神智,他马上就要被拽出这间房子,哑着声音又哭又喊:“裴策,裴策……”

    少年的哭喊声在雨夜回回荡荡。

    “裴策!”

    方才帮了个小忙的三只鬼吓了一跳。

    “他、他刚刚,喊,谁的,名字呢?”大头鬼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胖鬼咕咚一下,吞咽了一口不存在的口水:“那位什么时候醒的?”

    瘦鬼今日好像看到了少年一直在自言自语,但看不到有人在他的身边,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适,所以不太敢靠近。一直到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那种不适感是面对那位时才会有的,只不过,今日的感觉比较微弱,让他没有察觉。

    “嘘——”他示意另外两只鬼安静,“他来了。”

    雨势忽然变大了。

    夏日的夜晚,气温骤降,直至冰点。

    拽住简书的那人好像感受到了什么,动作一顿。

    他猛地看向屋外,豆大的雨点连成了片,从空中倾泻而出。雨幕茫茫间,好似有一团微弱的光芒快速逼近,而后停驻在门口。

    “什、什么东西!”那人大惊失色。

    阿武上次亲眼目睹过这场面,当即不再拖拽简书,撒手就要逃跑。

    可是来不及了。

    一只白色的,晶莹的蝴蝶飞了进来。

    它轻盈得好似随风飘荡,却又那样恰巧地穿过了珠帘,来到了众人之上。

    挥舞着翅膀,不断盘旋。

    简书曾经感受过的,时间的慢速再一次出现。

    阿武鼻子里流下的血液,在半空中凝结成一颗又一颗圆滚滚的血珠,过了十几秒才砸在地上;

    按在简书肩头的那人动作忽然变慢,力道也没那么大了,简书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甩开他的手,就摆脱了控制;

    周围几个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惊恐的、绝望的神色。因为一切都变慢了,所以那些神情格外狰狞。

    简书站起身时,几乎觉得天旋地转。

    视线恍惚间,他看到雨幕里走出了一个带着微光的身影,一袭白衣,身边飞舞着纯净而耀眼的蝴蝶。

    是裴策。

    竟然是裴策!

    那个总是静默地立在他身边,什么也不记得,却不厌其烦的,温和回答他的裴策。

    他的表情变了很多。纵然是同一张脸,但那双极其深邃,极其迷人的桃花眼里没有了慈悲和怜悯,只剩下冷冰冰的空洞。

    就像是看着一群蝼蚁。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过那些因为动作变慢,而身体扭曲的灰衣人,然后,轻轻抬起了手。

    无数只蝴蝶从他的身体里飞出,划破漆黑的夜幕,一只又一只停在了那些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

    简书被漫天飞舞的蝴蝶夺去了心神。

    他几乎不能思考,只是痴痴地抬头看着它们。一直听到了有人痛到了极致的嘶吼声,他才从那种头晕目眩的战栗中清醒过来。

    “啊!!”

    “救、救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放过我!”

    一声又一声,歇斯底里,绝望至极。

    简书回过神,对上了阿武正在被吞噬的,鲜活的脸。

    或者说,融化。

    就像是冰雪消融。简书眼睁睁看着阿武高壮的身体被那只白色的蝴蝶吞噬殆尽,到最后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

    除了那件空荡荡的衣服落在了地上,甚至找不到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周围的灰衣人逃的逃散的散,一股脑冲进了茫茫雨幕之中。

    简书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宕机,然后,生理性想要干呕。

    纵然没有血肉横飞的肢体,但他却控制不住的反胃。他捂住嘴,看着看着漫天飞舞的蝴蝶,在吞噬完血肉后,餍足地飞回到裴策身边。

    浑身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神明,神情却像是雪山上亘古不化的积雪,冷得刺骨。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然后,他的脑海里产生了几个念头。

    一,蝴蝶是神明的。

    二,裴策是神明。

    三,神明会杀人,或者说,吃人。

    会吃人的存在,到底应该算做是神明,还是恶鬼呢?

    简书有些害怕。害怕现在神情陌生的裴策,害怕突然吃人的裴策。

    裴策看了过来。

    他的小信徒脸上受了伤,因为皮肤很白,现在已经露出来青紫色来。而那双一直笑着的漂亮眼睛,现在盛满了恐慌,瑟缩着不敢看他。

    被唤醒的瞬间,裴策正被无数双血淋淋的手拖拽着,一起沉入绝望而怨毒的深渊。纵然到了现在,他依然浑身剧痛。

    头痛欲裂。

    几近疯狂。

    他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抑制不住想要将眼前的简书一同吞吃殆尽。

    但他依旧走向了自己的信徒,一步又一步。

    简书下意识向后缩,可他已经躲到了墙边上,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逃跑。

    然后,神明伸出了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

    “疼吗。”

    明明是关切的话,但简书却没办法从里面听出任何关切的情绪。

    简书浑身颤抖。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裴策,低着头不敢看他。

    少年在害怕。

    害怕这样的他。

    凶残与嗜血在裴策空洞的心脏处翻腾,他看着少年因为畏惧而轻颤的睫羽,僵硬地收回了手。

    然后,他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能量般,一只又一只白色的蝴蝶从他的身体里飞出去,消失在一片狼藉的室内。

    一如从未出现过。

    “裴策……”简书委屈又害怕。但那些委屈和害怕在裴策消失的瞬间,全部变成了担心。

    他的身体为什么消散了?

    他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裴策,裴策!”简书一连喊了好几声,雨幕中却再也看不到那个散发着微光的身影。

    古宅之中,只剩下一只纯白色的蝴蝶。

    它随着风飞进了屋子,盘旋在简书身旁。

    而后,落了下来。

    能够吞噬一切,带去杀戮和恐慌的纯白色蝴蝶,轻轻吻在了少年受伤的脸上。

    简书愣了愣。一开始害怕,害怕自己也会被融化,好像下一刻蝴蝶停下的地方就会传来剧痛。

    可是没有。蝴蝶化为柔柔的触碰,消散开来。

    他抬手摸了摸脸颊,皮肤上还残留着火辣的痛意,伤口却不见了。

    方才被踢了一脚的疼痛、挣扎时刮蹭到的细小伤口、甚至是前几日,楚伯用刀在他喉管处割破的已经开始结茧的伤疤,都在这一刻被治愈了,感受不到任何的伤痛。

    “裴策……”

    简书的心像是被一块柔软的东西撞击了。

    不疼,却酸楚难忍。

    被压抑的委屈在这一刻汇聚到了极点。他声音颤抖,小声祈求:“裴策我不怕你了,你不要消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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