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恨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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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怕才一阵阵涌上来。


     夫君和林大人同为陛下近臣,甄家的案子是夫君下江南去了结的。


     若太后今日为难的是她,她能像宁夫人一样临危不乱,从容应对吗?


     她又会不会有宁夫人这样的好运气,能全身而退?


     秋望舒握住女儿的手。


     女婿今晚一定回不了家了。


     把芳年接回家住两日罢。


     大公主的内心却不似她表现出来的一样平静。


     娘不想让这事牵连到她和妹妹,才用两件事把她们都支走。可皇祖母出了意外,娘是儿妇,皇祖父有的是理由借机难为娘。娘的身孕将要七个月了,又该怎么熬过皇祖母的丧仪?


     长乐殿。


     殿内所有人,包括皇后、沈太妃,都跪伏在地,恭迎上皇到来。


     就算没有屏风挡着,外命妇们也不敢窥视上皇的怒容。


     方才女医们诊断,太后已经没了呼吸。


     上皇驾临,命太医院的院使、院判再诊。


     死一样的寂静后,院使和院判们都拜倒不起。


     院使声音颤抖:“回陛下,太后娘娘……薨了!”


     有哀泣呜咽之声突兀地出现在殿内。


     上皇暴怒:“哭什么哭!谁在哭?给朕……”


     皇上早已跪下,抱住上皇的腿:“父皇,父皇,请父皇息怒,父皇节哀,为今之计,还是早些将母后收殓……”


     上皇一脚重重踹在皇上心口:“逆子!你母后尸骨未寒??”


     皇上不防,被踢了个正着。


     他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他不敢相信地盯着面前这滩猩红。


     父皇是真的想要他死?


     父皇……已经如此后悔当年让位于他了?


     江皇后膝行过来,额头触地:“父皇,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未能察觉李尚书不臣大逆之心,还请父皇不要怪罪皇上。诸位皇亲诰命都在,还是先将母后凤体移回内殿,再惩治奸佞。”


     皇上动了动身子,半挡在江皇后面前。


     懿娘还怀着孩子。


     上皇盯着皇上和江皇后,没有再踢出第二脚。


     他吩咐戴权:“都关起来,查清再放出去。”


     戴权细声问:“陛下,那含元殿……”


     上皇声音暗沉:“含元殿上锁,宫门上锁。有随意走动者,立斩!”


     皇上和江皇后都觉得不妥,却不敢再反驳。


     上皇坐在了太后临死前坐过的凤榻上。


     江皇后与皇上对视一眼,两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皇上在袖下塞给江皇后一枚令牌。


     江皇后摸到令牌上有三个字。


     她不敢露出任何破绽,带领吴贵妃、贤德妃、梁妃、李妃四个高位妃子,亲手整理了太后遗容。


     皇上忍着胸前钝痛,在上皇身旁侍立。


     女官太监们将外命妇一一请入偏殿。


     太后的遗体被放平,覆上白布。


     太监抬来步舆,女官们将太后放上去,江皇后亲率妃嫔送至后殿。


     紫檀桌终于被搬开了。


     桌下的甄素英早已浑身被浸在血中。


     但她还没有晕过去。她一下又一下咬破自己的舌尖保持清醒,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能感觉到,她盼了整整一年才来的,一个时辰前还在她肚子里动来动去的孩子已经没了。


     她的生命也在不断流逝。


     可她并不害怕。


     愤怒填满了她的身体,让她失去了其余一切该有的感情。


     她理解太妃不救她。


     她也不怨皇后娘娘。


     是她和太后娘娘先算计宁夫人,出了意外是她报应不爽。


     她只有许多问题想问上皇。


     甄素英的手碰到了一块碎瓷片,又被划开一道血口。


     她想握住这块瓷片,手指一动,却又放弃。


     她没有力气。


     不会成功的。


     如果还有机会,她一定??


     请示过上皇后,北静王妃被几个宫女抬去偏殿医治。


     甄太后的遗体已被抬走,内侍们往来捡拾打扫,擦干血污,撤换地毯,长乐殿又恢复了大气洁净。


     上皇也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贸然废帝。


     朝臣多有心向老五的。


     他要施恩。


     他问戴权:“查清没有?”


     戴权附耳低声道:“陛下,是太后娘娘让芸绣倒酒在宁夫人身上,宁夫人是硬拼着伤身躲开了。刘司药说宁夫人得静养到生产,已经给开了药了。”


     他将宫宴上发生的一切详述给上皇。


     太后娘娘想让北静王妃转投皇上……这可是犯了上皇的大忌啊。


     戴权说完,不着痕迹地离上皇远了些。


     上皇心中满盈怒火。


     甄氏竟敢!


     但他没有再发怒。


     他命:“宫女芸绣,凤藻宫尚书李氏,暗害太后,五马分尸!北静王妃、清熙郡君无故受屈,各赏黄金百两,宫绸十二匹,宫缎十二匹,许在家养病,不必参加太后丧仪,也不必来谢恩了。”


     戴权拜下:“陛下仁德!”


     上皇命:“凤藻宫所有太监、女官、内侍、宫女,立刻动身前往皇陵,为太后服孝守灵。”


     戴权再拜,称颂圣恩。


     上皇命:“开启宫门,送诸皇亲大臣命妇出宫。”


     戴权起身去了。


     上皇问:“皇帝?”


     皇上忙屈身拜下:“父皇。”


     上皇落泪道:“你母后已去,只余你我父子……”


     皇上口中仍有血腥,却立刻又抱住上皇的腿,哭得哀切。


     他看得分明。


     五十二年夫妻,父皇一眼都没有多看母后的遗体。


     父皇踢他那一脚,也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


     日暮之前,宁安华被软轿送至宫门。


     秋望舒和卢芳年一直陪着她。


     林如海已在寒风中等了她半个时辰,心焦似火,顾不得在外人面前守礼了。


     女官掀开轿帘,他亲自把宁安华抱了出来,用袖子挡着,不让风扑了她。


     宁安华看见有惊鹊“扑棱棱”从树枝上振动翅膀。


     透过树枝的缝隙,她看见了湛蓝的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原来今日的天气这么好,天空这么美。


     巍峨的宫墙立在她身后,比甄太后的血还要红。


     她对林如海笑了笑:“表哥。”


     林如海几欲落泪:“咱们这就回家。”


     宁安华转头,看向秋望舒和卢芳年:“让你们看笑话了。”


     太后今日薨逝,臣下不能言笑。


     秋望舒只说:“夫人今日吃苦不小,快请回,我们改日再去看望夫人。”


     宁安华点头,又向卢芳年示意。


     林如海出宫后,早命林平抬空轿回去,赶了车过来。


     见她们告别已毕,他先抱宁安华上车,又远远对避开的卢临照一揖,上车即刻命回家。


     卢临照赶来妻女身边,见她们无恙,才把心放下。


     在宫门口不好多说,秋望舒只问:“带芳年一起回去?”


     卢临照忙道:“我也是这么想。咱们也快走,明日五更还要入宫。”


     卢芳年却道:“爹娘回家罢,我回罗家。”


     她说:“不管夫君回不回去,我都是罗家的太太。”


     秋望舒背过身擦泪。


     芳年怎么就嫁了这么一家!


     卢临照红着眼睛,唯有点头:“好,好,回去罢。”


     卢芳年咽下喉间酸涩:“爹,娘,明日还会见的。”


     *


     暮色渐深。


     刘御医给皇上诊脉已毕,跪下回道:“陛下素来身体强壮,今日没有伤及根本,只需服药再加以悉心保养,就不会落下症候。陛下三个月内不能骑射劳累了。”


     皇上呼出一口气:“开方罢。”


     刘御医一句不敢多言,下去开方。


     皇上手中把玩着仪鸾卫总令。


     他一从父皇身边脱身,皇后就还给他了。


     他才信皇后对他毫无二心。


     可父皇……


     皇上屏退众人,只留罗焰。


     “给朕。”


     罗焰心头一跳:“陛下?”


     皇上喉间干涩:“林爱卿中过的毒,叫什么来着?朕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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