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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太子玄衣玉冠,眉眼温润清冷,静坐杏花树下像个冷清又悲悯的神明。他眸色与洗过墨的池水一般黑得浓郁而不见底,那样森冷,显得薄唇边落着的些微笑意更加生冷。李为在一瞬间觉得,他问得不是天作之合,
而是,
‘你也想死?’
……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这件事只有李为知道。
而崔昭如心情不好这事知道的人便不少。
她没有去重光殿,也没有离开长乐宫,长公主过来看她,她也只说乏得很不想见人。是真有些乏,昨日夜里她一宿都没睡好,不仅是因往后不能再同的太子往来,更因一宿不绝的梦境。
这一回的梦境与往常不同,像是要出来什么,又什么都没出来,厚厚一层浓雾,她只能听到声音,听见一些可怕的事情,却什么也看不清。
崔昭如总觉得这又是预知梦,她也许能从里头多知道些关于玄衣男人的线索。
可她看不清。
梦里一宿,什么也没见到,自然心情不太好。
等到第二宿又如此,她便开始烦闷。
第二日出了太阳,她便想出去走走,心情开心些,也是长公主说谢辰行病了,要她去看看。崔昭如原本不想去,但长公主又拿那样的目光看着她。
脑袋疼得厉害,自然不想听母亲的唠叨。
崔昭如选好衣服出门,走到一半,听见几个扫地的侍仆在议论,
“重光殿那几个人没了舌头,宫里头是不是又闹鬼了。”
“什么鬼啊,是去趟钟粹宫罢了,传闻是因给太子做了一桌子菜,令贵妃厌烦。”
“贵妃心也太狠了,不过那桌子菜怎么就一定是给太子的,说不准是为郡主弄的呢,我听说郡主和太子关系不错。”
“谁知道呢?前些时候郡主在重光殿与淮王吵了架,淮王回去喝酒又摔下池塘冻着身子,贵妃也许是在给淮王出气,太子近来巴结上长公主,她动不了太子动不了郡主自然就拿底下人出气。”
“这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你没听说吗?淮王说是因太子才吵得架,好像是见到太子与郡主抱在一块了。”
“我怎么听说是亲在一块儿被淮王当场瞧见了?”
“总之贵妃绝对不会放过太子,依我瞧那长公主也不会看顾太子多久。”
……
海棠花后,崔昭如秀丽的小脸上露出厌烦神色。
青枝扶着她的手,轻声道,“奴婢去把他们赶走吧?”
崔昭如深吸一口气,“算了。”
她转身便往回走。
青枝跟在她身后,“郡主不去钟粹宫了吗?现下要去哪儿啊——”
去钟粹宫?
不可能去的。
去哪儿?
……
崔昭如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她迫切想要抓住,可凉风吹过脸,她还是冷静下来,也许是因为那句抱在一块,又也许是亲在一块儿,又或者是因为贵妃动不了他们便要拿身边人出气。
这还会母亲看顾太子。
若是不看顾,若是太子仍旧是个小可怜,那是否说,被拔舌头的就是太子了?
崔昭如不敢去想。
她沉默着转身,在微凉的日光中离开花园。
她有些不想待在这儿了,不想待在宫内,不想见谢辰行,也害怕自己做出些别的事。
回到长乐宫,崔昭如便同太后说了要离开,说是花朝节将近,想去外头玩。
太后这点儿小要求自然是应允的,尤其是在长公主来到以后。
长公主手里拿着一页纸,在崔昭如离开后展开给太后看。
她神色忧愁,似有大事发生。
而太后在见到纸上的批语后,端严的面容也显现十二分愁绪。
长公主卷起信纸,同母亲道,“这已是确切的八字,可大师还是说不合,若是真不合,必然会出什么三长两短……”
太后皱着眉头,“小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现下就不行了?”
长公主:“兴许人的命会有变数,往年不是说阿绪不能出上都吗,后来身子又是去了北州才好的,总归,大师是准的,母后,亲事要不就算了。“
太后并没有回应她,只说,“不一定准的事,再看看。”
……
母女连心,母亲是什么样的人,长公主还是清楚的。
她一定是在意卢家,想要阿绪当卢家的皇后。
可是,大师都说了不合,若阿绪真出什么事呢?
何况……卢明月还在,只要卢明月在,她作为皇后的母亲便没多少威风,卢明月又是那样的人,阿绪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长公主心下惆怅,见到远远走来的太子时眼中也有些不耐烦。
然而太子却仿若不知,站在她面前,将木匣子递给她。
“听郡主说姑母眼睛不大好,寄这里正好有母妃留下的明目丹,姑母若用了好,可按照纸上药方继续做。”
“寄便不打扰姑母了,以免招人口舌,连累姑母。”
他风姿玉树,气度斐然,又如此恭敬,且为人着想。
长公主瞬时心下畅快,只不满最后一句,道,“什么连累口舌,咱们姑侄还要怕那些?身子近来可好,走,姑母那儿来了些名画,你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她是谁?
她可是长公主殿下,国朝数一数二尊贵的女人,能怕一个贵妃的口舌?
一个妾,令人这样寒颤担忧。
长公主对卢贵妃的不满又多了一层。
……
出了宫,崔昭如松出一口气。
为不必去与谢辰行见面而松气。
她又担忧着太子的境况。
也担心自己的未来。
逃避只是暂时,若未来成婚,她避无可避。
崔昭如想不明白日后要如何。
她没办法拒绝母亲,更没办法将父母亲安排好的家族希望毁在自己身上。对于朝政大事她一窍不通,心下烦闷无人可说,只能将书信寄给远方的兄长。
明月当空,愁绪万千。
崔昭如在烦忧之中进入梦乡。
她的梦依旧是朦胧的梦,与她看不见的心事一般朦胧。
梦外。
玄衣青年越过无边月色走入房内。
他的眸色在深夜之中由为漆黑,带着野兽觅食前的森凉,修长手指触在崔昭如眉眼之间,感受到肌肤温热,可怖的森凉才渐渐消失,那是寻到食物的餍足。
若是崔昭如睁开眼,一定会发现这人便是她口中,对她清清白白毫无心思的太子,是温润可欺的太子谢寄。
谢寄轻抚她的脸庞,语气里有几分无奈,如同情人的呢喃。
他道,“竟直接走了。”
看来在崔昭如心底,还是家人的话要更重要些。
可家人又是真的家人吗?
想到白马寺传来的消,谢寄笑意愈浓。他望着这张朝思暮想的美丽面容,向来森冷的眸光柔情万分,轻声说,“算了,不怪阿绪,是他们不好。”
他褪去玄色外袍,悠然坐在少女榻边,亲昵而虔诚亲吻少女额间,
“夜安。”
“我的阿绪。”
她走,他便来寻。
有过日夜相伴怎愿意再分隔两地。
只是要再快一些。让那些碍眼之人消失得再快一些,要明目张胆的耳鬓厮磨来得再快一些。
不如便在,花朝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