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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迷蒙之中,沈惊瓷听见隐隐的啜泣声。

    眼前一片昏暗。走廊亮着光,微弱的光从门上的玻璃透进来视线野清晰不少。

    沈惊瓷扭头,看向自己对面。

    邱杉月哭到大脑缺氧,两眼发懵。她抓着被子,还拼命的忍着不敢出声。

    忽然,窗帘被人掀开,沈惊瓷白净的模样出现,她喊:“杉月。”

    邱杉月泪停了秒,发愣的没回过神。

    沈惊瓷暗叹了一口气,邱杉月果然不好受。

    就算表面上装得再怎么无所谓,但这种东西一下子就不难过了是不可能的。

    她踮着脚碰到邱杉月的手,温度触及肌肤。

    七楼阁楼,沈惊瓷摸着黑找到灯的开关。

    邱杉月一双眼睛红肿的不行,发丝浸着一层湿意,不知是汗还是泪水,抽抽涕涕的揉着眼。

    这里没人,隔音也好。

    她给邱杉月抹了一把眼泪,干脆找了两张纸垫在地上,让邱杉月坐。

    邱杉月耸着肩膀,声音暗哑:“吵到你了?”

    沈惊瓷摇摇头,说不是。

    邱杉月哭的一颤一颤,她控制不住自己,咬着唇说抱歉。

    沈惊瓷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抽纸递给邱杉月擦干挂着的泪。

    邱杉月没说话,几年的感情,不是一下子能放下的,起码今天还需要缓冲。

    沈惊瓷想了想,还是决定站起身:“你等等。”

    她小跑着下楼,不过一会儿又回来了。

    她手上出现了两瓶绿色的易拉罐,垂头望着邱杉月:“能喝吗?”

    说着,沈惊瓷动作极为熟练的撬开拉环,白色泡沫混着液体涌上铝盖,顺着凹下去的圆绕了圈,泡沫声滋拉拉的。

    抬手送到了邱杉月面前。

    喝酒消愁。

    邱杉月愣了愣,鼻音浓重:“能能。”

    沈惊瓷点头坐回原地,又给自己开了个。

    沈惊瓷没说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打探。

    周围很静,只有偶尔的吞咽声。

    邱杉月嘴唇动了下,又停住。

    今晚的天很黑,一颗星星都没看到。

    她自己开口。

    不像是白天那样坚强,也没再伪装,邱杉月自嘲了笑了声:“好憋屈。”

    邱杉月又灌了一口啤酒,笑得越来越难看:“我们高一就在一起了,这是第四年。”

    “我想过可能走不到最后,但没想到分开的这么恶心。”

    沈惊瓷听着,说不怪你。

    邱杉月沉默了好一会儿,很闷的半开玩笑:“谈恋爱真难,以后做个无情剑客。”

    沈惊瓷摇头失笑。

    可能是气氛到了,也可能是今晚的思念太过难捱,她也想找一个宣泄口。

    “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

    邱杉月从来没听沈惊瓷说过,听见沈惊瓷的声音她从自己的情绪中脱离出一点。

    沈惊瓷的声音像是潺潺流水,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但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邱杉月愣了,她不信:“怎么可能,你这么漂亮,学历好性格也好,谁能不喜欢你。”

    沈惊瓷视线从窗外收回,想到今天晚上见到的那个身影。

    她没应,下巴放到膝盖上,掰着手指数了数,声音很轻:“这是我喜欢他的第五年。”

    可是我们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能数过来。

    今晚她入学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碰到他。

    在校园里寻找了他的身影那么多次,见到了,又想躲。

    她从来没这么矛盾过。

    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邱杉月平静了些,转过头来好奇:“什么人能让你念念不忘,还玩暗恋一套。”

    沈惊瓷摇头,停顿几秒,很认真的说:“世界上最好的人。”

    从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上了。

    十五岁的夏天,蝉鸣最响。槐树茂密的枝丫开了花,沈惊瓷烦的不得了。

    她顶着一张过敏的脸,撞进了陈家的后院。

    彼时沈惊瓷正经历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学校的流言蜚语,邻居的背后指点,父母那种恨不得从来没收养过她的怨恨眼神,还有沈枞满头是血的躺倒在地的场景,医院icu病房前一遍一遍祷告,不断重复的提醒她,她是个只能连累别人的累赘,是不被任何需要的、多余的祸害。

    然而那天下午,少年白色的t恤灌满热风,黑色的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他立在院中花盆旁,垂眸露出的下冷硬的下颚弧线。闻声后转头看向她时眼中不加遮掩的惊愕。

    沈惊瓷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人,鬼使神差的停在了原地。

    少年还没完全长开,柳枝抽条一样的清瘦而挺阔的肩膀,一双眼睛似乎能沉浸深海。

    他脸上挂着冷恹,耸拉着眼皮却没赶她走。

    他高她很多,看穿了沈惊瓷的囚笼,眯了下眼像个审视者。

    忽然抬手,捏着帽檐把帽子一下子扣到了她脑门上。

    他的模样完全暴露,前额黑发稍长凌乱,眉眼干净,刺眼的阳光呈金色打在他身上,黑漆漆的瞳孔被光照度的忽明忽暗,留下阴影。

    少年扣住帽檐,压低,挡住她的眼,尾音挑着笑。

    “兔子迷路了?”

    可能是自卑感涌上的无地自容,也可能是触发了一个点之后的委屈,沈惊瓷眼眶不自觉的发热。

    他随手掐了朵旁边的花,抬手递给她。指骨好看,像是哄人一样的扭着茎在指尖转了圈儿。

    她听见面前的人缓缓开口,声音敲打着耳膜。

    “今晚是满月,许个愿吧。”

    “会实现。”

    沈惊瓷这么迷信的人都没有听过这种说法,况且自从沈枞出事的那一刻,她无时无刻不在许愿,恨不得被砸死的是自己,只要沈枞可以醒过来。

    但是没用,没有一个神愿意听听她的心声,沈枞还在icu。沈家父母甚至不允许她再踏进医院,怕把晦气传给弟弟。

    可是听到陈池驭声音的那秒,沈惊瓷忽然想,再试一次吧。

    她许愿沈枞能好起来,父母可以开心一点。

    然后就在第二天晚上,跟奇迹般的,父母回家了,笑了,说弟弟出icu了。

    尽管沈枞还没有睁开眼,但是那是那个夏天以及秋天,她唯一一次见父母笑。

    ——“会实现。”

    谁也不知道陈池驭的那句话对说意味着什么。

    是救赎。

    后来,沈惊瓷终于找到陈池驭给她的那朵花叫什么,桔梗花。

    花语是永恒、无望但又无悔的爱。

    一瞥便惊鸿,自此再难忘。

    最后邱杉月哭够了也骂够了,想不通也得想通,感情没有道理,不能把人困死。伤口也会结痂恢复。

    四点,邱杉月应该是睡了,平稳的呼吸声传开。

    而沈惊瓷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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