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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柔做了个极短的梦。

    梦里她同她阿娘为亲事来回争执了几个回合,依然未能争过她阿娘。

    她阿娘说:“怎么不算好亲事呢?听你大舅父说,男方家中还是那个什么王的生父一门的远房亲戚,那什么王位高权重,又同那些旧亲戚十分交好。日后你跟着你夫君一起唤他一声表哥,不是更便于你仗势当纨绔吗?”

    她在梦里想,那她还不如直接嫁那个什么王。

    阿娘却着急摆手:“那可不成,听闻那个什么王与极多男子不清不楚。你好歹出自清河崔氏,可不能过去独守空房……”

    可是说来说去,她阿娘也未说明白那什么王到底是个什么王。

    到末了阿娘才一拍脑壳,做恍然大悟状:“就是那个王,西……”

    此时她肩上被人轻轻一拍,阿娘的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一串开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继而是细碎的脚步声在大殿中回荡。

    她迷迷蒙蒙睁眼,映入的是薛琅似刀削一般的面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清晰:“僧人来添香油了,我们趁机出去。”

    她立刻一骨碌爬起身,他示意她莫说话,借着和尚们的脚步的遮掩,同她转去佛像背后,压伏着身子在前头带路。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谨慎地跟在后头,未曾与僧人们狭路相逢。待最后一步迈出去,自由的风倏地迎面吹了个满怀。

    已是四更时分,夜依然浓得化不开,仿佛有一个遮天的罩子挡住了苍穹,压得人喘不上气。

    她看他要走,忙扯住了他的袖子,一时有些讪讪:“我怕黑……”

    “你溜进大殿时已是三更,那时不怕?”

    “我怕四更天……”她一贯张牙舞爪,少见地在他面前露怯。

    他似是未曾料到她怕的这般偏门,沉默得有些长久。

    她半晌等不来他的回应,终于有些恍悟:“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拐着弯想邀你上床榻?别逗了,我便是有那念头,你要是不愿,我也打不过你呀!”

    他的面孔隐藏在黑夜里看不真切,沥沥夜风里,她似乎听他毫无感情地轻笑了一声,继而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带路。”

    这一路顺遂无比,一直到她所居的寮舍门前,都未曾遇见巡夜的僧人。寮舍黑压压一片,她将门推开道缝钻了进去,透过门缝给他摆了摆手,他方转身纵身一跃,消失在这无边的暗夜。

    -

    嘉柔一觉睡醒,天色已大亮,日头透过窗纸亮晃晃地照进来。

    她坐在床榻上发了一阵呆。

    回想到昨夜薛琅助她拿到灵符,还送她回寮舍,虽说曾在帘子后头捉弄了她,却未曾真的为难她。

    她不由心想,他倒也并非最初想的那般坏。

    只是却不能因为此事,就原谅他想吃大力一事。

    靠窗的几株阿尔泰金莲花落英一地,庙中不知因何闹哄哄一片,扫地僧也不见。

    她匆匆洗漱过,随意拢一拢发髻,便跑去看热闹。

    但见本该早早开门迎客的庙中没有一个信众,大门紧紧关掩,僧人们来去匆匆,皆面有惊慌。

    人群中昨日接待她的小和尚脚步匆匆,她连忙上前拦住相问,小和尚全身发抖,哆哆嗦嗦道:“盛怒了,佛祖盛怒了!”后头话不成话,干脆默念起了经文。

    她忽地想起凌晨时薛琅在佛像身上捣的鬼,心中一动,立刻往大雄宝殿方向跑去。

    -

    肃穆的钟声一下接一下,在庄严的雀梨大寺中回荡。

    殿门依然紧闭,只有侧门开着,修行有限的小和尚们不能进去,面色仓皇守在侧门外。

    嘉柔挤到门边时,看见里头大和尚们在代住持的带领下,皆盘膝而坐,悲诵经文,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全然不似日常做早课的平静祥和。

    她站在门边看不到里头佛像的异常,只听得身畔的小和尚们议论声声,里头无不是谈及七尊佛像流血泪一事。

    她心中略惊。

    昨夜薛琅果然按她出的馊主意,动手脚让佛像啼血了?

    只是她明明亲眼瞧见薛琅刷上去的香油无色,如何变成了血色呢?

    现下他的目的已达到,只怕很快就要前来验收成果了。

    她正这般想的时候,围着的人墙忽然一分为二,薛琅不知何时已从庙外进来,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此处。

    他昨晚的夜行衣换得干干净净,并未穿铠甲,着一身银线滚边的湛蓝长袍,腰间束带上挂着几枚精致的蹀躞带,一头乌发被月牙状玉冠高高竖起,很是风度翩翩。

    他手中握着的,也并非一柄宝剑,而是一把纸扇。

    若不是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一身明光甲的近卫,他看起来就像到了长安平康坊,要前去听曲儿的倜傥郎君。

    嘉柔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传说中的西南王果真是姿色了得。当年能引得西南小国的两位王子自荐枕席,也是有这点实力在了。

    他的目光在她面上一扫,见她白净的脸颊上还留着清洗的水渍,发髻微乱,着急凑热闹的心思一览无余。

    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他却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啪”地将纸扇一展,露出扇面上两枝风流桃花,“咦,这是发生了何事?”

    有小和尚认出他来,便要进殿去请代住持。

    他却已长腿一迈,当成自己家一般自顾自进了庙殿。

    代住持踉跄起身,待他前来时,垂眼念一声佛号,面色苍白道:“让大都护见笑。”

    薛琅这才收了纸扇,双手合十,一脸的疑色,“薛某正巧途径此处,听闻钟声异常,不知庙中发生何事,竟要到了上达天听之势?

    代住持紧闭双眼,念了声佛号,悲痛地看向了身后的一排佛像。

    薛琅装模作样跟着抬头,连连吃惊,“何以会如此?可是庙中最近所行之事有违天道,数位佛祖因此齐齐震怒?”

    这代住持行事最稳,与之相对的却是保守胆小,怎敢应下这般重罪,忙忙否认:“本寺自建立之初便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从未有所懈怠。佛祖啼血,定然有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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