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樱(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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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牌匾上,用着行楷写了三个字,看不出是哪位大家所提,但功底很深。傅景深淡扫一眼,旋即收伞,抬步走向门边。
檐边的风铃轻响,下一秒,茶楼仿古的木门被从里面打开。两位穿着青绿旗袍的服务员微笑躬身。
傅景深抬起眼皮,略略扫了眼店内的装饰。长廊回转,曲水流觞,空气中茶香袅袅。
室内陈设倒是不俗。
傅景深报了雅间的号码,服务员轻声细语地指引方向,路过的席间人满为患。
晏航定的位置在二楼的临窗包厢,由镂空屏风隔开,圈出一小片私人空间。
隔着几米,晏航便朝傅景深招呼,“这儿呢!”
缓步过来的男人身姿颀长,深黑色衬衫勾勒劲瘦身材。其略掀起眼皮看来时,瞳孔漆黑。晏航从其眸中窥得了积压了一早上的不耐。
晏航把玩着茶杯,轻挑了下眉。
冷心冷肺如傅三爷,大概觉得对窗品茶,凭栏看雨是一件浪费生命的事。
傅景深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放下还在滴水的伞,透明的水珠还在顺着修长的手指往下滑,他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
“你最好有事。”傅景深淡声道。
晏航给傅景深满上一杯茶,嬉皮笑脸道:“有啊,有重要的事,我的人生大事!”
“这和我无关。”傅景深轻瞥淡蓝瓷杯中清澈透明的茶水,茶气氤氲,模糊了视线。
茶是好茶,上好的毛峰。
晏航:“…还是不是兄弟了?!”
傅景深微凉指尖摩挲着杯沿,面无表情道:“是兄弟就得因为这种事,在周末的清晨来这里——”
“陪你喝茶?”
再没听出傅景深耐心已经告罄,晏航也白混这么多年了,他当即步入正题,压低声音道:“我和合作伙伴来这应酬,曾和这里的老板娘见过一面。”
“你是没见过,那可真的是天仙下凡,美得像是莲花池仙子!”
茶水的温度降了下来,傅景深端起茶杯,轻吹了口气,“然后?”
“然后我不停约盛哥他们一起来喝茶。”晏航撑着手肘,忧愁地望向窗外:“但来这么多次,都没再见过她。”
“仙女这是回天庭了吗?”
傅景深哂笑一声,低首喝茶,不予置评。
晏航仍兀自看着窗外,“怎么就见不着了呢,莫不成真是仙女?”
“老天,告诉我今天仙女会不会来?”晏航手指轻敲着桌面,自言自语:“咱们打个赌,雨停了,她就来行不行?”
话音刚落,木窗外的疾风斜雨突然变缓,古街波澜的水面骤然被抚平了褶皱,只有细细的雨滴落于上踩出小小的漩涡。
微风拂动柳枝,带来沙沙的响声。
横跨湖畔的青石桥上,不知何时,娉娉袅袅走下一人。晏航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用气音道:“显灵了啊。”
他没舍得挪开视线,问傅景深:“怎么样?”
傅景深垂首,喉结滚动,咽下一口茶水,入口微涩。茶虽是珍品,但泡茶人失了水准,茶没醒开,白费了上好的茶叶。
“一般。”
“我说的是人,不是茶!”晏航朝窗外一抬下巴,“喏,老板娘。”
傅景深又替自己斟了杯茶,顺着他的视线,淡淡看过去。
一眼便望见下了青石桥,于巷尾款款走近的佳人。
檐边的雨珠滴答作响,其打了一顶白色小伞,走动间,粉蓝色金丝绣纹旗袍勾勒窈窕身材,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冰肌玉骨。
晏航还在不停追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仙女本仙!”
而此时,似有察觉,已经走近的美人稍稍抬眼,眼波流转间——
四目相对。
淡眉如清水,玉肌伴清风。
明明窗外处处是春色,他却看不见春色。
手中茶杯倾倒,水漫了出来。煮开没多久的水很烫,洒在虎口,傅景深不自觉松手,未拿稳的茶杯顺着西装裤滚动在地,发出清脆的碎响。
而泼出的茶水,也顺着轨迹,淋湿了整个袖口和裤腿。
晏航被吓了一跳,“你没事吧?”又看向碎了一地的茶杯,目瞪口呆:“这怎么弄的?”
傅景深闭了闭眼:“没拿稳。”
就这么一会,等他再垂眼望去时,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
晏航也没当回事,招手示意服务员来收拾。
“哎呀。”做完这些,晏航又往窗外探了探头,“人呢?不会已经进来了吧?”
傅景深抽了纸巾,低头擦着袖口的水。有身姿曼妙的服务员拿了毛巾上前,傅景深略略抬眼,服务员被男人眸中冷淡所慑,又往后退了步。
满身狼藉,傅景深不欲多待,和晏航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行行行。”晏航哪还能顾着他,伸长了脖子到处打量:“走吧走吧。”又拖长了音线调侃:“不愧是三哥,看破了红尘。”
傅景深淡瞥他一眼,懒得搭理,起身就往雅间外走。黑色的衬衫和西装裤被水渍印出深色痕迹,走动时还往下落着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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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色一般。”季樱玉白的指尖轻捻着茶尖,另只手肘搭着扶手,边上楼边道:“不像是有机茶。”
经理陈榆跟在她身后,闻言大惊。
“店长,王老板之前和咱们合作过几次,一直很顺利,怎么这次就出问题了?”
茶尖在指间碾碎,季樱美眸中笑意渐淡。她垂下纤长眼睫,盯着手中碎成几段的茶叶。
替师父经营了这么久的茶楼,哪能不明白其中的弯绕。王兴这般,不过是猜她一介女流没有背景,故而试探几次便以次充好。
愣神间,旋转木梯的那一头传来响动,应是有人下楼。
木梯不算宽敞,季樱微微侧身,给客人让出位置。余光里,她看见几片黑色衣角,以及一双西装裤包裹的笔直的长腿。
长腿近在眼前,没再动。季樱一愣,抬起头。男人个子比她高许多,还站在高一阶的楼梯,季樱看他还得仰着脖子。也看见,其西装裤上深色的茶渍。
男人无疑是英俊的。店内橙色的暖光倾泻在他侧脸,衬得五官宛若神祗般清冷俊逸,看起来矜贵又疏离,极难接近。
季樱纤长眼睫微动,藏住眸中波澜。
又是他。
少顷,她侧头,细白手腕从随身带的包中拿出一张绣着花纹的手帕,迎着傅景深的视线,伸手递过去。
声线平静:“擦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