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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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沉默过后,门外的动静发生了变化,洪元宁的声音更近了一点,如果说刚刚他像是站在门口说话,现在则像是将身体紧贴在大门上,口舌轻轻咀嚼着门

    板,吐出的每个字都在房间内嗡嗡作响。

    “开开门,你开开门呀。”

    程亭羽的目光在洗手间内逡巡。

    外面的同事会不会已经发现自己不正常?

    他们一定是起了疑心,才会过来寻找自己。

    程亭羽的余光瞥见镜子里自己的身影。

    她刚刚清洗了自己的眼睛,看起来会不会跟平时不大一样?

    洪元宁的声音又变得低了一些,不是音调上的低,而是海拔上的低,他态度很好地提醒里面的人:“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来啦。”

    程亭羽下意识望向大门的底部。

    门的缝隙中,慢慢流进来了一滩带着“【姓名:‘洪元宁’】”注释字样的液体。

    液体在流动,洪元宁的脸也在随之流动,他逐渐漫过地板,向同事展露出了一个笑脸。

    “……你还是进来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面上没有半点血色,白垩般的面庞上,一双黑色的眼睛不断蠕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眼眶中流淌下来。

    “没有办法,我必须这么做。”年轻人的声音异常温柔,还带着一丝歉疚,“这件事情我藏了很久,实在不能被人知道,至少不能被人完全知道。

    “——可你现在看见了,那该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傍晚时的暮景,逐渐融化在了那片没有尽头的黄昏当中。

    洗手间内。

    程亭羽看着被自己装到水桶内的果冻一样的物质,感觉压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松开了一些。

    她刚刚意识到,自己已经疯了的秘密不能被人发现,又很快想到了解决的方法——只要将发现的人彻底抹除掉人类的身份,秘密就永远是安全的。

    *

    翘班会降低转正的概率,然而程亭羽实在是没有办法。

    一直待在队里,难免会遇到别的同事,而水桶的容积又不够大。

    程亭羽低着头,在办公区内走着,然而不管她走到哪里,那些文字都会跟上来。

    “【姓名:‘李拂辞’】”、“【姓名:‘周见云’】”……同事们的身边都长了字,而且是跟自己不一样的字。

    程亭羽没去跟任何人打招呼,她亟需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处理掉水桶中的果冻。

    那个地方需要足够偏僻,无人居住也无人会经过……程亭羽抬头望着面前带着田园乡村风情的小屋,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之前在花坛中看到的纸页留言再度从程亭羽的脑海中闪过。

    程亭羽按住额头,喃喃:“碎片……”

    世界应该是连续的。

    不连续的碎片不是世界。

    人不可能上一刻在工作场景中,下一个就转换到了郊区场景。

    程亭羽仔细思考着脑海中的念头,然后露出了笑容——她是真实的,她的世界也是真实的,所以周围的世界是连续的。

    就在此时,小屋的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个中年女人挽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站在小屋的门口。

    “你是来找小晷的吗?”

    *

    姑母的住所很安静,没什么人会过来打搅。

    卫胥晷也不喜欢被人打搅。

    然而今天自己的运气很不好,她跟姑母两人在自家门口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制服,手里提着水桶的陌生年轻人。

    姑母温柔询问:“你是来找小晷的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态度很是客气:“不,我是要找个地方处理果冻。”

    卫胥晷看向对方手里的桶。

    装在桶里的是一种半透明胶装物质,或许是光线的角度不对,卫胥晷莫名觉得,自己从桶里看到了一张漂浮在胶质中的死去的面皮。

    她感到一阵短暂而强烈的骇然,几乎要转身从木屋逃离,随后又迅速平静下来——毕竟是需要处理的果冻,所以难免会有些不正常的地方。

    卫胥晷没有再留意那只桶,问:“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年轻人理所当然道:“因为这里没有人。”

    卫胥晷感到了一丝荒谬。

    她住在这里,姑母也住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人?

    年轻人似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有些不好意思:“我好像弄错了,这里有——”她的目光停在卫衡身上,“一个人……”年轻人又把目光移到了卫胥晷身上,露出点困惑跟犹疑,然后重复了刚刚的话,“一个人。”

    她的语速很缓慢,好像无法理解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考虑了很久才道:“是了,这里有一个人。”

    “……”

    卫胥晷觉得,在这一刻,姑母的手臂忽然变得又滑又凉,仿佛挽住自己的并非人类的肢体,是一条满是粘液的鱼。

    卫衡沉默片刻,稍稍让开了半个身位:“请进,你可以进来坐一会。”她的声音又慈祥又柔和,与卫胥晷完全不同,“你不是还要想办法处理那一桶果冻吗?”

    卫胥晷皱眉:“但我们并不认识。”

    她很抗拒人,尤其是陌生人。

    卫衡伸手摸了摸侄女的头发:“只要一会。”她轻声细语地解释着,“只要一会就好。”

    年轻人被带到客厅里坐下,卫衡转身去厨房倒茶。

    卫胥晷面无表情地坐在旁边,忽然间,她听到那个年轻人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

    年轻人看着卫胥晷,低声:“为什么,为什么你也没有引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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