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衣冠满华光(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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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没过一会儿,他于场地一角拔腿抽射,彩球凌空贯日,划开烈烈风声,又进一球!场边翻牌计分的家仆小心翼翼,给祝锦宸这边加上一分,又加上一分,不免都有些心慌。
他们都以为,祝锦宸这个败家子和小衙内应是伯仲之间,顽劣得不分上下。今日才知,有些人虽不做正经事,却能在不正经的勾当上精益求精,做到出类拔萃、行业顶尖,也实是令人敬佩。
只是他赢得狠了,出了一口不平之气,陈小衙内的面子又要怎么办?
幸而场上几个帮闲细心体贴,和他们想到了同一处去。
他们互使了个眼色,两两上前,将祝锦宸挤在中间。混乱之中,不知是谁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对着祝锦宸的后膝盖弯来了一下。
祝锦宸本就饿得眼前发黑,全凭一腔血气在拼命。腿上忽然被狠踹了一记,眼前画面倏然失焦,叫他扑面跌在地上。
身后不知谁又落井下石,在他腰上用死力一踩。
浑浑噩噩中,他听到陈挚喊着他名字跑过来,大呼小叫,嚷着要请医生来瞧他伤势。祝锦宸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地面撑起身子,一记头槌将他撞翻,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外头走去。陈挚摔在地上,额角擦破了点皮,一叠连声地惨叫起来。众帮闲家仆都去抄家伙,一回头时,却发现祝锦宸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搜!把他给我搜出来!”人群中有人怒喝道。
“我真的没事,你们回来……”虚无缥缈的,是陈挚无力的阻拦声。
“天杀的混账东西,不识好歹……”趁隙而入的献媚声也不在少数。
祝锦宸蜷在花丛深处,听着外头喊喊杀杀,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
浮动夕色中,他的左侧前方,突然泛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大字。
——走。
字体方正,一笔一划,十分规矩,显然与午间那些骨牌花色,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知怎的,祝锦宸心中忽然一振,身上淤伤,也不再那么疼了。
他竖起耳朵,发觉四周声浪果然平息许多,恐怕是以为他逃远,就往外追出去了。
他控制着动作,从花丛里悄声爬出来,朝那字指示的方向伏身逃去。
每到三岔路口,或是路线不明处,都会有字及时浮现,或走或躲,或指引他进屋暂避,或教他转角等待,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带他远离追兵。
县衙府邸,在外看时只能见到一扇清雅正门与两扇开得极窄的边门,是个外窄内宽的瓶式结构。祝锦宸过去到访,都有陈挚引路,从未留意过这里的建筑排布。今天仓皇逃命,他才发现这府邸内部有容乃大,少说也有百来间房屋。
若没有那字引路,以他现下狼狈形状,恐怕真要被困死在此处了。
九曲十八弯,绕到天快黑时,祝锦宸发现自己随着那铅字,来到了一处肉香四溢、炊烟袅袅的石造矮屋。
扒着窗偷眼一瞧,只见一个老妇守着炉灶,其他人似也出去了。
不是要带他逃出去吗?为何跑到这里来?
祝锦宸正在惊疑不定,却见空中又浮现出一个闪闪发亮的大字,飘飘荡荡,悬垂在厨房某一口炉灶的正上方。
——吃。
祝锦宸狂喜过望,差点儿就放声大笑出来。
陈挚口口声声,要请他吃一顿山珍宴,没想到他还真能吃得着。
虽说仙家不入凡尘,但这个【吃】字,却给了祝锦宸种莫大的亲切感。
他从泥地里捡了块碎瓦片,信手往厨房门外丢去。屋内老妇听得声音,起身去屋外查看。祝锦宸即刻支起打拐的腿,翻身滑进窗户,起开“吃”字指示的那口大锅,拣出一只山鸡来。
他不敢多逗留,揣着山鸡又翻窗逃走,跟着字的指示,一路出了县衙府,神魂甫定。
自己锦袍上又是血迹又是尘土,形容可疑,街面上也不能久留。祝锦宸盘算了一回,决定先找个桥洞,钻进去把山鸡啃了。
出锅太早,煮的时间不够,火候稍微欠缺一点。如果能在柴炉上再焖一会儿,口感定然更好。
但他饿的惨了,只觉得这山鸡满口肥膘,油脂芳香,实是平生吃过的,最难得的美味。
大口撕咬完山鸡,他又去道旁树上折了段树枝,当做拐杖,一瘸一瘸地挪出城门,往山上走去。
那铅字再一次出现,在黑夜里闪着微弱的光,似是在为他照亮前路,教他莫要在山中迷失方向。
祝锦宸不由停下脚步,只觉山中风大,直教人迷了眼。
他搓了把自己冒水花的眼睛,定定望着那闪光的字,轻声道:“许下的愿望,还能改吗?”
——说。
祝锦宸钉在那里,只觉千百种翻腾滋味,不停歇地从泛酸的胃里奔涌上来。
他哑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
“……我不要一夜暴富。一夜暴富,有什么意思?”
山风呼啸,轻轻拂起他指间紧攥着的细绸手巾。泪水和唇角咬出的血融在一处,无声渗进他的齿间。
“我要把织造坊夺回来。”
“我要把那些人踩在脚下。”
“我要他们敬我重我,再不能对祝家说三道四。”
“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衣锦还乡——”
“我要这天地间,再没人能瞧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