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已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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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有什么难处,可要赶快解决,绝不能让娘亲担心!”罗邦贤与夫人李春秋伉俪情深,听儿子这样说,忍不住面露哀痛之色。
罗月止最后加码,蛮横地嚷嚷道:“你若再不让我看,我就告诉我娘去!”
“这、这……”罗邦贤睁大眼睛,看自己儿子就像看一个新鲜出炉的小流氓。他心下恍惚,心道自己这个疯疯癫癫的二儿子,虽近两年不再发疯了,却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家生意,而且此般不依不饶的……
“真是个煞星。”罗邦贤叹了口气,不得已从木屉中抽出三册账簿出来,递给罗月止,“你看了也无用。此事太难开口,我本不欲让你们知道,谁知你这小儿突然如此敏感,可是要愧煞你爹爹了。”
罗邦贤在儿子面前坐立不安。因为事实上,并不是书坊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而是罗邦贤自己在其他的地方亏了钱。
宋代盐、酒、茶、香料、药材等重要产品,都实行榷商制度,由官府颁发交引作为购买凭证,商人要按照货物市价,以现钱换取交引,而后到指定地点领取盐茶香药等商货,再将货物投入市场售卖。
但每种商品的价格皆有浮动,有浮动就会产生利差,价低时购买交引,再等价高时卖出,则可空手套白狼,尽得其余利。
在这种商业行为中,交引本身就成为了一种商品,化身为一种有价证券,商人们炒卖交引,在“金银钞引交易铺”中集中交易,简直就像是现代在证券交易所中投钱炒股!
罗邦贤一时好奇,忍不住别人的劝诱,花大价钱入了股,结果交引价格大幅跳水,他连连亏损,把本金都快折腾了个干净。他不敢叫家里人知道,为了填补亏空,又做了个更错误的决定——去外面的质库借贷,而且还是“偿三倍之息”的超高高利贷!
他以保康门桥的宅邸为抵押,借用了五百两银子,按照契书,本金加利息要还给人家两千两!倘若六个月内还不上银钱,家里唯一的房产便要被收走了。
罗月止听完,登时两眼一黑,差点没跪坐在地上。
罗邦贤自知愚蠢,在儿子面前羞愧得满脸通红。
罗月止整个人都麻了。按账册来看,罗氏书坊月营业额平均十万钱,即一百两银子左右,刨除长工工资、房租、材料各项成本,再刨除家里雇佣的一名厨娘、一名仆女的月钱和家里四口人必需的生活费,每个月结余至多二三十两。
两千两!两千两!就算家里所有人都不吃不喝,六个月也还不清!
“爹爹,您真是……”罗月止脸色惨白。
罗邦贤以袖掩面,深深低着头:“后悔!后悔!后悔之至!”
“我想好了,若当真还不上,便叫你娘带着你与阿升回蔡州娘家去,起码能有口饭吃。”罗邦贤眼泪盈眶,“我就算是吃糠咽菜、流落街头,也要把宅邸赎回,到时候再去接你们回来……”
罗邦贤低头以袖擦泪:“牵扯妻子,怎称丈夫?阿止安心,爹爹定不会让你们跟着我受苦……”
“爹爹!你说什么呢!”罗月止震惊道,“家人便是要共同进退。你甘愿为我们受苦,难道我们就不愿为你受苦吗?娘亲同我说过,自你在蔡州粗衣麻鞋的落魄时候,她一个大小姐便死心塌地跟着你,从来没求过什么大富大贵。如今你怎能叫她大难临头各自飞?方才这话我听了还好,若让娘亲听得,你可让她如何自处?我若是娘亲,别说旁的,听完这话便把要你当头打一顿!”
“你这小儿又说胡话……”罗邦贤忧心道,“弱冠年纪,还做孩童谐语,你你你、怎么让我放心的下?”
“爹爹莫慌,你先听我说。”
“你从前希望我读书,考取功名,但怕商贾从政被人说是卖官鬻爵,故而不愿让我沾手家里的生意,这意思我明白。但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参加科举几乎是天方夜谭。如今家中危难,已经不再是可以慢慢商量的时候,我也该担起家里的责任。”罗月止眼神坚定。
“距离最后还钱的期限尚有五月之余,一切还来得及。当务之急,便是你我父子一起,将家里的生意、平日积攒下的银钱细细梳理一遍,然后开源节流。一方面节省吃穿用度,另一方面,则是要尽快提高书坊的营收,在百余天内积累起钱财来。”
“阿止,行商之事,有时甚至难于读经。我苦心经营八年,才将书坊打理成如今样子。太学之侧,书坊林立,竞争之势犹如水火,你要百余天提高书坊营收,谈何容易?”
“可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罗月止后退一步,双手抱礼,向父亲深深鞠下一躬,“父亲,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定能为咱们家想出一条脱困之策。父亲可能信我?”
罗邦贤愣愣看着他,一时没有言语。
他突然发觉,他的罗阿止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他再不是幼年时那个跪坐在书桌前,彻夜读书的垂髫小童,也不是前几年时阴翳疯癫的少年。
如今他肩膀像罗邦贤一样宽,身量也与罗邦贤差不多高,弯下的脊背清瘦端正,已有少年人的风骨,抬起头正经看人的时候,眉目鲜明,言辞果决,满是大人的神采。
“好孩子。”罗邦贤不由再次眼眶湿润,托住他手臂,把他扶起,“好孩子……”
可在旁人眼中,在父亲面前立下豪言壮语的罗月止,这三天时间里好像并没有做什么正经事。
他花了一整晚时间和父亲统计完账册与家中银帛细软。隔天上午,先是揣着十几贯钱,去了趟开封城南的五岳观,与道教法师坐了足有半日,不知道聊了些什么。
从五岳观回来后,又返回太学附近,从自家书坊开始,围着左右三里之内的街坊不停地转悠。
他偶尔停在路上眼神放空,盯着路人来来回回数人头,或是屁股底下垫张小蒲团,盘膝坐在街边,嘴里喃喃自语,活像又被魇着了。
王仲辅听说他这样,放课后连忙赶过来,举手在他眼前晃,口中招魂似的喊:“月止,月止!”
罗月止回过神来,仰头看王仲辅,嘿嘿一笑:“仲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