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之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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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坐在上首,半倾着身子,同坐在右手边的一中年商人说话:“钱员外,最近铺里慌张忙碌,上上下下都乱昏头了,薄茶淡水,照顾不周,千万海涵。”员外一词,原是指朝廷正员以外的官员。何为正员以外的官员呢?说难听点,就是花钱买个小官来做。
宋初开始,朝廷就不禁民间捐官,甚至有时候为了解决财政问题,还明里暗里鼓励豪绅们给朝廷捐钱,名义上给豪绅封个虚职,大家面子都好看。
但实际上,豪绅们买官付给朝廷的钱财,远多于能拿到手的俸禄,挂名官职又没有实权,细算起来五六十年也回不了本。
捐官这回事,也就是交税大户们没事买着玩,撑门面的。
而且捐官的人家不可与皇亲国戚通亲,子孙后代的科举也会受到一些影响,所以真正花钱去买官衔的,在当朝并不算多。
但因为有捐官这么回事,人们便统称财帛富足的商人们一声“员外”,不过求个体面。就像此时罗邦贤称这位钱老板为“员外”,并不是说他身上有官职,只是寻常敬语。
钱员外满面忧虑,连连摆手:“罗掌柜,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哪会计较这些。今天老哥哥找你,是求你帮忙的,咱家二郎君什么时候来?可要急煞我了!”
罗月止看他们神态像有要事,赶紧快步走上堂前,叫了声爹爹,又躬身行礼问钱员外好。
谁知钱员外看见他,胖胖的身子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步冲上前,一把攥住罗月止的手:“贤侄!你可要为我想想办法啊!”
罗月止不喜与不熟悉的人亲近触碰,一边道“钱员外莫急,可慢慢讲”,一边借机把手从钱员外肉乎乎的掌心里头拔出来,逃也似地站到罗邦贤手边去了。
钱员外这才道明原委。
钱员外祖上是做漕运生意的,到钱员外这一代家世丰厚,是为京城豪绅。但钱员外此人,虽是商贾,却醉心风雅,尤好书画古玩。
半年前他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在大相国寺附近寸土寸金的商业街盘下一家大铺面,开了家画店,耗尽千金,竭心尽力,把店内布置得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就期盼着能日日与文人墨客赋诗赏画,成全自己一颗拳拳的风雅之心。
可半年下来,画店生意青黄不接,门庭冷落,已成为家族生意当中最大的吞金之口,诸房兄弟,甚至于长辈们都埋怨他败家,甚至差点给他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钱员外抵挡不住压力,画店眼见着就要彻底歇业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可就在此时,罗氏书坊名声大噪,不到十日之内便火遍半个开封,在文房书画等行业中引起诸多震动。
钱老板一听这事,登时觉得自己的宝贝画店有救了,赶紧带着礼物来面见罗氏父子,求他们为自己引见苏梓美,也想讨来一份墨宝,效仿罗氏书坊一炮而红,救自家画店于水火。
钱员外言:若能如愿,愿付给罗家父子一百贯钱。
罗邦贤之前便与钱员外认识,二者颇为投缘,罗邦贤引他为好友,今日他上门求助,罗邦贤自是想帮的,再加上此时正着急筹措钱财,一百贯已是巨款,故而赶紧叫罗月止过来,商量商量对策,看能不能再求苏梓美一副字。
罗月止在现代学了那么多年广告理论,又亲身在行业里摸爬滚打好些年,一听便明白,钱员外画店生意冷落的症结并不在于名人借势,而在于经营本身出现了很大问题。
单纯的营销活动并不能触及根本。
他说道:“钱员外莫慌,请先听我说。我听你方才所言,画店虽开在相国寺附近热闹之处,但自从开业便生意萧条,门可罗雀,此事不合常理,定有未察觉的蹊跷。
依侄儿所想,这并不是苏官人一篇墨宝便能解决的难题。我们需要寻到病灶,对症下药,才可解画店之围。”
钱员外听他不愿帮忙引见,态度索然,看都不再看罗月止一眼,背着手,频频摇头,同罗邦贤说:“罗掌柜啊,你们父子,心眼是真的不少。我携带礼物,这是虔诚而来啊,你儿却口出诳语相敷衍!你若嫌资费不够,我们相谈便是了嘛,何必在这里迂回敷衍,叫家中弱冠小儿拿这囫囵话搪塞于我?”
罗邦贤见不得他埋汰儿子,不满道:“员外这话说得实在欠妥,我儿怎就敷衍于你?”
钱员外咂舌:“罗掌柜的,我老钱虽祖上三代都是经商的,不比你们读书人心思细腻,但做生意的道理,那是耳濡目染,从小学到大的。你儿小小年纪,嘴边还没长毛,张口便说我经营不善,做生意的功力不够,这不是口出狂言是什么?
你儿说那苏县令的墨宝于我无用,可我是亲眼看着你们罗家生意借上苏县令东风,几日光景便直冲云霄的!你可当我好糊弄!说什么另寻他法,不是敷衍搪塞又是什么?
我诚心求助,罗掌柜你不顾往日交情,蓄意藏私,我老钱可真是看错你了!”
罗月止颇为无语。这钱员外好生不讲道理,脾气急曲解人意思也就算了,怎么还在这儿道德绑架上了呢?
罗月止并不是吃素的,当时便想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