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2/2)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好还是不好,琴声骤然停止,龙辇内格外安静,南鸢连马车外车轮的声音都听不到,她越发惴惴。“靡靡之音,”官家停了半响才道,“古时的君子文人发明这些不入流的玩器,平白消磨人的斗志。”
南鸢忽得抬起头来。
她终于忍不住:“官家,乐声可治疾病,调阴阳定群生,并非一无是处。”她的眼睛闪烁,有着适才没有的光泽。
“哦,怎的不装谦卑了?”官家忽得出声,俯下身居高临下打量她,眼神中遮掩不去的鄙夷。
南鸢忍了又忍,唇角被她贝齿咬得快要出痕迹了,才道:“请官家准许婢子奏一曲《破阵图》”
十二旒上的珠串轻轻撞击,官家点点头。
琴声再次响起,不同于上一次歌颂尧舜盛世,这一次的琴音铮鸣,慷慨激昂充满力量。
一曲奏毕,南鸢停下了手腕。
她还记得母亲教导她学习上古之乐时说过,君子六艺里乐行而伦清,官家可以羞辱她轻视她,但不可让他轻慢几千年的士人心血,想必母亲泉下有知也会赞同她的举动。
“有点骨气。”官家,似笑非笑打量着她,“可惜高山流水遇知音,只有璇飞才是你的子期。”
他冷淡道:“退下吧。”
南鸢起身,因担心这回再失礼,事先下意识扶了案几一把,借着案几站得稳稳当当。
官家瞥了一眼她扶在案几上的手,神色冷淡,悠悠转过头去。
南鸢带着鱼尾琴走出了龙辇,大寒小寒问她,她便答:“从公子赠我一把古琴,送琴的小厮被羽林卫当刺客抓住,事情闹到官家那里才分辨清楚,所以官家叫我拿琴回来。”
大寒关注点有异于常人:“那几个羽林卫这回可是大功劳,应当能官升一级。”
小寒则眼睛亮晶晶:“原来是从公子啊!”意味深长。
南鸢失笑:“从公子是赤忱君子,做事坦坦荡荡,断然不是你想的那样。”
颠簸了两日才到围场,下了马车就觉一股猛烈的秋风吹来,与京城中那种闷热不同。
扎营之处是山脚下一处平坦的草场,半黄不绿的草丛直长满平原,远处便是白桦林与河谷,一直蔓延到远处和缓起伏的小山丘。
她们住的都是帐篷,大寒知道些缘故:“听说山那边便是行宫,以往哀帝秋狩都住在行宫,打猎时才过来这边,可官家说太过娇气,行军打仗要的是风餐露宿,住在行宫莫非是来游玩?于是扎的帐篷。”
南鸢垂首整理行装,没有说话。几次交锋她是觉察出来了:这位年轻的皇帝的确不喜任何文人墨客,更不喜一切风雅奢靡之物。
队伍一列列入住,等轮到她们这些小宫女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南鸢她们也被分配到了一顶小帐篷,她要做的事也不轻松,要带着行宫留守宫人们将事先采买好的花木送到各个帐篷里去。
虽然官家并不惜这些,可贵人们出门在外哪里有不讲究的?帐篷里照旧铺着波斯地毯,苏合香熏蒸得帐内香气扑鼻,鎏金傅山炉一缕袅袅香气。
南鸢便将草木一一送过去,先送官家帐里的,他那里是常青的松树盆栽,寓意好又不打眼。南鸢一路提心吊胆,好在这回官家并不在帐里,她只要将盆栽放下便好。
其余各位贵人各有各的毛病,太后娘娘要檀木做的盆栽,甘四娘要五月里才盛开的海棠花,何娇鸾要不俗气无香气的兰花。
南鸢一一化解,檀木盆栽下还有个泥塑的小和尚;海棠花没有但可以用艳丽的荼蘼花来代替;兰花没有就打发人进去请示“可以打马去最近的镇上采买,不知何娘子可否多等几天?”
何娇鸾一听大张旗鼓,怕惊动了太后官家忙道:“那便不用换了。”
南鸢还看到了个老熟人:采莲。
她如今在甘四娘身边近身服侍,见到南鸢颇有些不自在,将目光别转开去装作没看见她。
南鸢也不以为意,继续做自己的事。
这回除了一些皇室还有一些官员也跟着出行。殷朝重文轻武,大晋却是重武轻文,官家出行都会带上武将世家以示荣宠。
南鸢儿时听母亲讲过大晋。大晋官家的皇位并不容易坐,除了虎视眈眈的皇叔们和各有心思的皇子们,还有各路节度使盯着。
大晋上下骁勇善战,对内也是互不相让,武将世家们各自绵延几百年,经营势力盘根错节,做皇帝的如何治辖这些下属也是门学问。
有些皇帝会选择将武将的女儿充盈后宫,以示与武将结为同盟的决心,之后这些后妃们生下皇子,皇子们在各自外加的支持下各自为政,强者胜出加冕为王。
所以这回南鸢也免不了要给一些武将家眷分发花木,比起宫里诸人们的冷漠,武将家眷们一听这是福宁宫的宫女都要客气许多,南鸢转下来一圈倒拿了不少银子首饰。
大寒眼睛都瞪圆了:“这样中饱私囊算不算贪污?”
“不算吧?”小寒有些不确定,又舍不得银子,“齐公公罚我们做苦差,这也算是补偿了吧……”
南鸢笑,这两人因为失言被齐公公罚去浣衣处帮忙,每日里除了本职劳作还要多洗两盆衣服,这两天苦不堪言。
她将银两给两人各分了一份:“拿去买些好用的手脂,洗完衣服便涂些在手上。”
分发完花木便能消停一天,这花木并不用天天浇水,除了太后与官家两位帐篷里的要悉心照料,其余花木只用隔天去浇个水便是,甚至有的女眷为了清净索性回绝了南鸢去她们帐篷浇水的请求,决定让自己的婢女代劳便是。
南鸢完成这一天的值守已是黄昏,她得了闲,见那两位还没回来,便端起地上的脏衣物往河边去,想帮她们浣洗衣服。
这两天营地也格外忙乱,官家驻营办理开营大筵、军士列阵、羽林卫对阵,活动满满当当,人都去了筵席帮忙,因此营地倒清净许多,河边空荡荡没有什么人。
南鸢洗完几件,又拿起一件小毯子泡进河水便想清洗,毯字入水后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愚蠢:毯字吸水后变得千斤万钧那么重,她耗尽了全力也拉不上岸。
就在绝望之际,听得有人道:“需要帮忙么?”
南鸢抬头,却是个羽林卫打扮的兵士,她点点头,对方脱鞋跳入河中,抬起一头一点点拧干,这才与南鸢合力将毛毯扛出了水面。
吸水后的毛毯太过于厚重,南鸢少不得被岸边青苔打了个趔趄,她脚下一滑就要摔倒,还好羽林卫将自己的胳膊伸来,南鸢扶了他胳膊一把才没有摔倒。
她忙道谢。
对方也不不以为然:\"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便唱个喏道别走了。
南鸢看着被溅起的水珠和青苔河泥污糟了裙角的裙子,一阵苦恼,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河边白桦林有对冰凉凉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她将小毯子拧干水分,又将其他衣服都清洗干净,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
暮色四垂,南鸢端着一盆衣物回营帐,路过一片白桦林,哗啦作响,她抬头看,原来是桦树叶子在风里作响,下一瞬她就被扯进了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