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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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由中书台草拟的立后诏书送进玉烛殿经圣上过目后,立刻颁下:


    惟尔始安郡公侍中何钰第三女,门袭峻阀,幽闲表质,法度有章,言容克备。

宜膺盛典,正位六宫,可册为皇后。


    何钰不期玉烛殿里自己那一番进言竟如此凑效,喜出望外之下,连大典时间的紧迫也不计较了,那几日逢人便笑呵呵的,原先的刻薄古板去了大半。


    而何太后虽不满留给准备立后典礼的时间不多,但也猜测是养子刻意打压自己之故,虽有不满,肯成婚便是差强人意,便也全心全意地替侄女准备起婚事来。


    整个何府上下都喜气洋洋,只有何令菀自己知道她与圣上达成了如何的协议。


    只做君臣,不做夫妻,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未免有些伤人,但于她而言,却刚刚好。


    至少,比起不受宠的皇后,一个忠实可靠的臣子,更不易为家族带来灾难。


    ……


    中秋转眼即至,八月十四的时候,何太后以家宴之名,宴请了何钰夫妇,以及,尚留在京中的亲王、公主。


    先帝子嗣不丰,长子桓陵因妖妃贺兰氏谗言被杀,嫡子桓?十四死于溺水,其他的,第五子第六子等诸子都镇守在藩地,如今还留在京中的亲王也不过梁王与??还未成年的彭城王。


    至于女儿,倒也有过三位公主,俱已嫁人,也被请了回来,祝贺皇帝即将到来的新婚。


    反倒是何令菀本人因未与陛下完婚,并不在宴请之列。


    宴会依旧选在了华林园举行。良辰既至,座无虚席,一众亲王公主们都向皇帝祝贺着即将到来的新婚,祝贺他和何氏女琴瑟和鸣比翼和合。连人小鬼大的彭城王也敬了他一杯把酒喝了,呼噜呼噜躺在四哥怀中睡着了。


    “这孩子,叫他别喝还逞强。”梁王笑道,“皇兄,臣弟这就将小十一带下去休息了,先行告退。”


    桓羡手抚酒盏,淡淡“嗯”了一声,明显的兴致不高。


    席间气氛乌云密布似的沉,何太后瞄了眼坐在万年公主身边的薛稚,又笑着唤:“乐安,你也去给你皇兄敬一杯吧。”


    “就剩你了。”见她魂不守舍,何太后笑着提醒。


    薛稚抬目四望,果然包括万年公主在内,一圈宾客都看着她。而主位上的兄长满脸阴云,冷冷移目过来。


    他在外人之前一向是这样待她的,就好似他们并不相熟、反倒是因为谢家的事恼了她了。尽管薛稚知道,宫中知晓他们事情的人不少,那些宫人,都在背后议论是她勾引了兄长……


    她眼睫微微一颤,在众人如炬的目光中站起身来,遥遥敬他:“皇兄,乐安敬您。”


    “愿您此后,能与皇后殿下长相厮守,瓜瓞绵绵……”


    说着,仰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并没有瞧见他抬眸望来的时候、眼里一瞬的怔愕。


    她酒力不佳,饮过这一杯头便晕晕的,扶了扶额请辞:“臣妹不胜酒力,想向太后和皇兄告退。出去走走,散散酒意。”


    她对献酒这种事有阴影。


    上一次,便是她给皇兄敬酒,醒来后稀里糊涂地就在他床.上。


    这一次又是祝贺他与和何娘子即将到来的新婚,薛稚想,她有什么资格去祝贺他呢?


    何娘子,又知道她日日都和她未来的夫婿睡在一张榻上么?


    她只觉得可悲可笑,一刻也不想在这宴会上待下去。


    席间一时有些沉默。


    座中几位公主大多是不知道她和皇帝的纠葛的,犹当是她为与谢家绝婚而伤神,然而终究彼此不熟,又因贺兰氏生前之事多有龃龉,俱都没有开口。


    好在何太后是个通情达理的,和蔼一笑:“也好,你先下去吧。”


    又唤随侍在侧的青黛芳枝:“扶你们公主在华林园多走走吧,散散酒意。”


    薛稚于是离席,清瘦窈窕的身影在充盈碧色间尤显落寞。桓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颗心不知因何,也空落落的,仿佛随她离去。


    万年公主本有心去陪,看了眼主位上同样魂不守舍的天子,没有开口。


    果然,薛稚走后,天子耐着性子略坐了一刻,便向太后请辞:“儿子政务繁忙,就先失陪一下,就有劳母亲替儿子招待侍中夫妇了。”


    何太后如何不知他是牵挂薛稚,眼内一沉,也只得陪笑:“去吧,政事要紧。”


    桓羡便起身离开。御驾远去后,座间的何夫人方讪讪笑着说:“皇帝像是不高兴。”


    她对宫中的事还一无所知,只担心陛下是否对女儿不喜。何钰心里不忿,碍于众人皆在,唯有训斥:“喝你的酒吧,多什么嘴!”


    ??


    华林园中,薛稚并没有走得太远。


    她走了一会儿,便觉头脑一阵阵发昏,是酒意上来了,便寻了块山石坐于一丛修篁前缓酒。


    这是在外面,知晓她心情不佳,青黛和芳枝也不敢随意相劝,只静静立在身后陪着她。


    已是秋天了,习习的风吹过来,吹得万斗修篁也跟着摇曳婆娑。


    薛稚一身淡青衣裙在微风中轻扬,秋阳在发尾上跃动金色的光泽。她轻轻地哼起曲调,声音清越婉转,青黛辨出,这是笛曲《梅花三弄》的前奏。


    公主,是在想世子了……青黛想。


    “你今天不高兴?”


    冷不防身后传来圣上的声音,哼曲声戛然而止,二人忙回身行礼。


    他挥手示意二人退下,快步走过来,坐到妹妹身边极自然地环住她纤细的腰:“……方才在席上,也胡言乱语的。”


    “没有胡言乱语啊……”


    薛稚回过神,知道逃不过,顺势把头搁在他肩上,神情微醺,“哥哥要成婚了,我很高兴。”


    “可若我不高兴呢?”桓羡反问。


    这一句里已有显而易见的不悦,薛稚酒意醒了大半。


    她迷蒙地抬起头来,一双莹白手臂还软软攀着他肩。


    何令菀不是他自己同意娶的吗,他为什么不喜。


    兄长的眼中若晴空湛明,一丝酒意也没有,看着她神情极为冷静认真:“皇后是为国家立的皇后,不是朕的妻子。”


    “她是我的臣,不是我的妻。我想要长相厮守、瓜瓞绵绵的女子,不是何令菀。”


    他鲜少有这般神情郑重的时候,以至于薛稚愣了一瞬,眼里的清明为酒意掩去,被秋风泛起片片的涟漪。


    他又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呢?她想。


    他娶谁,都不会改变她有如禁|脔一般的事实。


    如果他喜欢的人不是何令菀而是另有其人。那不过是,会让因她之存在而难堪的女子,又多了一名而已。


    什么反应也没有。桓羡在心里冷笑。想了想,却把她额前乱发微理了理,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道:“所以栀栀,要不要试着和哥哥在一起?”


    “这可是你小时候自己说的,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永远,陪在哥哥身边……”


    “这话怎么能当真呢……”她雪白惘然的脸上终于现出别的神情,却似有些慌乱,辩解道,“小时候的话……童言无忌,哥哥不是说过吗……况且哥哥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不能当真呢。”他捏捏她下巴,又是一贯的假笑,“常棣之华,鄂不??。妹妹,自然就该是和哥哥在一起的,就像紧紧簇拥在一起的棠棣花那样……”


    这两个在一起,怎么能是一回事呢?


    薛稚微恼。


    彼此皆饮过酒,因为酒意,她也生出几分胆子,气性儿上来,沉着脸儿不语。


    桓羡又把她下巴抬起来,笑问:“真不和我在一起啊?”


    “可你不和我在一起,那咱们俩这样,可就叫偷|情或者通|奸了。”


    难道不是?


    薛稚一阵失语。


    但他似乎心情不错,并未计较她的沉默,继续道:“按照民间之法,这可是要坐牢的,还会浸猪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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