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53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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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名,也仍让百官一头雾水。


    陛下与先帝关系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这些年有关他以血腥手段上位的传言也从未少过,怎么陛下突然颁布了这样一道旨意?


    唯有何钰等少数官员知道实情,于背后讥笑着天子色令智昏,只怕是要重蹈先帝死在女人床上的覆辙云云。


    事情渐渐传到了薛稚耳中,闻说那两道类比立皇太子待遇的诏书,她只是出神。


    他就那么盼着个孩子么?


    可那不是他的太子,那只是一个兄妹□□的孽种。也已经没有了,被他的母亲亲手杀害了。


    心腔中又涌上一阵悲戚,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悔恨,毕竟是自己亲手杀害了一条生命,成功报复的畅快之后,她还是会有些难过。


    “青黛。”她最终轻轻吁了口气,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蒙蒙烟雨中花浓如雪的杏花,眼前空白一片。


    “替我去开善寺供奉一盏海灯吧,望他来生,不要再托生在我的肚子里了。”她喃喃地说。


    开善寺修建在钟山南麓,远离京师,过去谢家也常往寺中拜佛,已是她能想到的,最保险之地。


    “是。”青黛没有多劝,应下后就去办了。


    虽然心疼公主,但这里毕竟是漱玉宫,处处皆是陛下的眼线,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可就不妙了。


    青黛走后,薛稚又一个人趴在书案上,无意识地搦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前些日子给孩子的取名不过是与他做戏,但戏做久了,也有些陷进去,以至于她握着笔下意识写的便是那几个为孩子拟定的“名字”,薛稚一愣,心间忽然涌上一阵无可言说的苦涩。


    她是在报复他,可那些报复,又何尝不是玉石俱焚,两败俱伤。


    桓羡便是在此时进来,见她披着雪白貂裘趴在书案上,不禁走过去,嗓音柔和地问:“栀栀在看什么?”


    已是开了春,她小产体弱,愈发怕冷。桓羡动作柔和地把那袭貂裘往上提了提,尝试着抱住她:“久坐伤身,你也该多走动走动才是。”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都不曾碰过她,因了她的刻意冷淡,在她这儿吃闭门羹是常有的事,往往连她身也近不得,但此时,她却没有推开他。


    这认知令他心头生出淡淡的喜,然而看清那纸上所写时心中又黯淡下来。


    一名“秩”,取自《诗经》《小雅?斯干》中“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之句;


    一名“蓁”,取自《诗经》《周南?桃夭》篇“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之句。


    此二诗无不是他昔年所教,一个是男孩名字,一个是女孩名字,连各自的小名也已备好。


    桓羡心头一恸,仿如有锋刃朝着本已溃烂的伤口扎进去。他轻声唤她:“栀栀……”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没有回应,就像是彻底忽视了他这个人一般,他有些尴尬,将那张写满名字的纸悄然抽去:“教栀栀写字好不好?”


    语罢,握着她手,提笔在洒金素笺上郑重写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是汉诗《留别妻》。字迹似芙蓉清丽婀娜,是她幼时他惯常教她练习的卫夫人簪花小楷,真如并蒂芙蓉一般,写得?婉同心、缠绵悱恻。


    末句,则是他有如崇台丽宇刚健挺峻的字体:


    姜羡与薛稚永结同心。


    薛稚的目光落在那“夫妻”二字之上,眼眶极突兀地漫上泪水,模糊视线。


    她和谢郎的姻缘已经没有了。


    都是因为这个人,眼下,他竟还要她与他永结同心!


    他温热的呼吸还匀匀洒在颈后,在这倒春寒的天儿,结成片片寒气,尔后,耳畔响起他清沉如玉石的声音:“栀栀。”


    “我想过了明路了。”


    “孩子的事是我不好,我们成婚,让我用余生好好补偿你,好吗?”


    清清冷冷的一声,有如窗外檐下坠着的铁马,在风中飘忽虚妄。


    薛稚眼中的泪水一瞬便流了下来,滴在笺纸上,打湿字迹。


    她回过头来,眼眸含泪:“桓羡,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拆我婚姻,辱我尊严,杀我孩儿,你害我害得这样惨,又为什么觉得一句成婚就可以一笔勾销?我稀罕这段婚姻吗?”


    “栀栀……”


    他有些慌,从来飞扬跋扈只有他讽刺训斥别人的人,这一刻竟可说得上手足无措。


    薛稚又神情激动地质问:“你是不是觉得,那根本不是你的孩子、是谢郎的孩子,所以事情就可以轻描淡写地过去?我告诉你,这绝不可能!”


    “是你杀了我们的孩子,却以为和我成婚、再把我关起来强|奸出新的孩子就可以掩盖?桓羡,天底下没有这样的事,这件事,我绝不会原谅!”


    说完,她奋力地推开他,起身离开,连狐裘也遗落在地。


    桓羡立在内室之间,脸上火辣辣的,分明殿中地龙烧得暖热,却似身处寒风之中,心似枝头落叶颤栗。


    其实她并没有说错。


    起初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她从前便不肯接受他,这些日子以来却为了这个孩子如此伤心,会不会是因为??那是谢?的孩子。


    毕竟算着时间,那孩子是他们在会稽的时候有的,他并不能确定,她和谢?有没有过……


    但这个念头仅仅只在脑海中出现一刻便被否认了。她那时候质问他的悲愤不是可以装出来的,也许她并不爱他,但那毕竟也是他和她的骨肉,女子对待自己的孩子,总是格外心软的。


    就像阿娘,分明对桓骏没有感情,却可以为了他,一直忍辱负重。


    何况事发之前,她待他的态度分明已在好转……是他永远地错失了这个孩子,也永远错失了与她重归于好的机会。


    内室间,薛稚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恸,扑在床帏之间大哭起来。


    方才那些话虽是质问他,又无不如钢针次次扎在她的心上。


    况且,他竟想与她成婚。这兄妹□□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刻都令她感到恶心。又成婚做什么呢,继续□□她么?


    他是怎样的人她再了解不过,眼下他会做出这些温柔小意、愿意纵容她的冷淡,不过是因为愧疚,一旦等他发现事情的真相,等待着她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报复!她不能坐以待毙!


    仲春三月,春气清和。


    前时颁布的《求贤令》已经生效,各个州郡开始召开春考,选拔寒人。


    已是暮春,东风落尽荼蘼雪,花动一山春色。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桓羡决定去洛阳一趟。


    毕竟是他选中的迁都之地,天下之中、汉魏故都,洛阳曾经的政治文化中心的属性还未完全淡去。他打算以巡视春考为由,前往洛阳观瞻古迹,考察选址,为将来营造新都做准备。


    “和我去洛阳吧。”


    临行的前一晚,他坐在妹妹榻边,语声轻缓地说。


    “总待在宫里,栀栀不觉得闷得慌么。你不是喜欢汉魏吗?那儿有熹平石经,有铜驼暮雨,栀栀会喜欢的。”


    薛稚刚洗漱过,正倚在床靠上,闻言漠然抬眸。


    他脸上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卑微与祈求,看在眼里,竟觉得有些讽刺。但这想法不过转瞬又被心头涌上的恨意所抑下,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告知得很晚,此时距离出发的日子也不过两日,次日清晨,薛稚特意叫来了青黛。


    她将亲手抄写的一卷《心经》交给青黛:“过几日,等我们走后,你去开善寺一趟,把这个供奉起来。”


    她想得很清楚,那个孩子终究是她的罪孽,她虽不爱,良心却始终不能安定。只能寄托于神佛,抄写经文忏悔,供之佛寺,望神佛可以消减她的罪孽。


    次日,三月甲子,薛稚跟随圣驾,出宫离京。


    又过了几日,青黛捧了存放经文的檀木小匣,秘密出宫、前往开善寺。


    出宫门的时候却恰好被何太后宫中的女官常氏瞧见。她立在滟滟杨柳之后,眼瞧得那一抹熟悉身影同戍守宫门的戍卫交换门籍、乘车出宫,身侧已有宫人快嘴地惊呼:“那不是公主身边的青黛姑娘吗?怎么没跟随公主一起北去?”


    漱玉宫的青黛是出了名的精明干练,原本,这次公主跟随陛下北上,没带她而带了木蓝那个蠢丫头就已是匪夷所思了,这个时候,她又出宫做什么?


    常氏留了个心眼,派了几名宫女跟上:“你们几个跟去瞧瞧,若有异常立刻回报。”


    她可没有太后那样仁慈,薛稚害得十三娘子错失皇后之位,她可一直都憋着口气呢。漱玉宫若有作奸犯科之举,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作者有话说:


    诗句系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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