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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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头在水柱中冲了片刻,他终于有些难为情地抬手捂了捂脸,可嘴唇碰到指腹的那一刻,又受惊般地挪开了
什么不会游泳,完全是他编出来骗路桥的鬼话。
事实上,他不仅会游泳,若真的较起劲儿来,也不一定就不如路桥。
毕竟,他是在旧街那条老河里扑腾着长大的孩子。
小时候,因为洛颀抛夫弃子,而苏怀民常年鬼混在外,他被旧街的那些孩子骂是野种。
小孩子的恶意更纯粹,也更残忍,那些听起来十分纯稚的恶语,都像冰凌一般,一刀刀扎在了他的心尖上。
尤其他们还特别喜欢抱团,甚至于那些恶意常常还会成为那种畸形小团体的凝固剂和投名状。
苏釉生活在那种环境下,架自然是没少打,但最为凶险的一次,还是他小学二年级时候的那个夏天。
夏天闷热,他家里没有任何消暑工具,下午放学总爱去老河里游泳。
那天也是一样,不过不同的是,他在河里遇到了那几个时常欺负嘲笑他的孩子。
他们把他困在水里,像平时在岸上一样围剿他,根本意识不到有多危险。
那天的场景很混乱,苏釉被其中一个孩子抓着头发摁进了水底,似乎发现他在水里并不像在岸上那么厉害,那几个孩子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在那些得意的笑声中,苏釉胸腔的空气越来越少,意识渐渐模糊,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溺水的滋味儿。
大概是求生的欲望使然,大脑一片空白中他张嘴咬住了那个按着他的孩子的大腿。
没有人知道一个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与那么狠绝的决心,伴着那个孩子嘶声裂肺的叫声,河面泛起了一蓬鲜艳的红色。
苏釉最后是被吕少思给捞上去的,据说那个孩子大腿上一块肉几乎整块被他给咬了下来。
而其他几个在一旁哄笑的孩子,在看到那汹涌的鲜血时就已经吓呆在了原地,等醒过神来,便立刻鬼哭狼嚎地哭着回家告状去了。
苏釉从昏暗的卧室里醒过来时,正听到楼下那个孩子的妈妈在声嘶力竭地叫骂。
吕少思和周茉摁住他,说已经报警,周茉更是捂住了他的耳朵,不让他听那些污言秽语。
但其实他们都清楚,苏釉听过很多比这些更恶劣也更难听的话。
直到警察来了,那几个孩子看到制服经不住吓,哭着说出了实情,那家人才消停下来。
“他们差点杀了苏釉。”苏釉在房间里静静地张着眼睛,听到吕少思愤愤不平的声音。
“他不是没死吗?”那个原本在楼下高声叫骂的女人高声驳斥道。
一条命和一条伤口……
苏釉那时候其实还不会这么比较,可本能上却忍不住隐隐作呕。
但他又并未对那个女人产生任何恨意,毕竟她拼尽了全力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比他的父母强了一万倍,不,是很多很多万倍。
他陷落的深渊实在是太深也太久了,所以对大部分人的要求都不会太高。
那件事最终并没能怎样,毕竟是小孩子的事情,警察也只是调和了双方的矛盾后离开。
只是自此之后,大约是家长交代过,也大约是那些孩子是真的怕了他那副不要命的凶狠劲儿,从此他们再不敢轻易惹他。
因为如果不是三四个孩子合围的话,他们别说岸上,就是水里也根本没有机会占上风。
只是从那时起,他的外号也成功由“野种”变成了“疯子。”
旧街的记忆渐渐淡去,苏釉抬手关停了花洒。
虽然不会游泳是假的,但为了怕路桥看出端倪,他刚刚在泳池里呛水却是真的。
正因为是真的呛了水,所以才会有那么真实的表现,只是没想到会误打误撞碰到了路桥的要害。
难怪他会那么生气,苏釉垂着眼睛想,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眼底泄出的那缕微不可察的笑意。
路桥这个样子,其实还挺逗的……
像只炸毛的狮子,可却更惹起了别人想要刺激他的兴趣。
将擦头发的毛巾扔进脏衣筐里,苏釉把习题从书包里掏出来,刚刚翻到自己要做的那套,卧室门就被敲响了。
他放下笔,走过去拉开房门,果不其然,外面站着的是路升。
“我过来看看你。”路升手里端着盘水果,“刚才在楼下看你也没能吃上。”
“谢谢哥。”苏釉笑着让人进来,又去倒了一杯水放在矮几上,随后坐到了沙发的另一侧。
“你没事吧?”路升打量他,略略有些担忧,又替路桥向他道歉,“小桥人不坏,只是有点任性,回头叔叔会教训他,你千万别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哥真没怎么样。”苏釉笑起来,“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
苏釉穿了套天蓝色的睡衣,笑起来阳光清新,身上有隐隐的皂香气,十分好闻。
他说着从果盘里捡了块蜜瓜递给路升:“刚开始是我掉下去,哥把我给捞了,后来他松开我的时候,我又被绊了一跤,所以就……”
他顿了下:“其实都怪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路升松了口气,等会儿我告诉叔叔,大家就不用白担心了。
“嗯。”苏釉弯起了眼睛,十分乖巧地道谢,“谢谢哥。”
路升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发软,他点点头,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路潍勤催他回去了。
“我该回家了,”路升含笑道,“你初来乍到,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跟我讲。”
“嗯。”苏釉点头,将他送出门去,“哥再见,我不送你了。”
路升点点头,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苏釉对着空阔的楼梯口看了片刻,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太太和先生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下来这么早?”刘嫂的早餐计划被打乱,此刻正忙得焦头烂额。
“需要我帮忙吗?”苏釉将尖嘴壶里的开水倒进滤杯里,闻言自告奋勇道。
“哪里用得上小少爷帮忙?”刘嫂笑起来,“就是今天太太和先生要吃得简单点了。”
苏釉没说话,笑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小少爷冲得咖啡闻起来可真香。”刘嫂手上没停,“以前学过吗?”
“在店里打工的时候练出来的。”苏釉轻声说,又笑道,“您想学的话我也可以教您,将来我走了,您也可以冲给家里人喝。”
“走什么走,”刘嫂像是觉得他的话过于孩子气,“你是太太的孩子,家里没人不认你,你就安心当自己的小少爷吧。”
“嗯。”苏釉淡淡地笑了一声,将咖啡分成四份,放进了木质托盘里。
路潍州正在教训路桥,大约已经从路升那里知道了真相,语气倒并不算很严厉。
见苏釉出来,他神色缓和了些:“ 多亏小釉宽容懂事。”
又对苏釉道:“你这孩子,比你哥哥可像样儿多了。
苏釉垂眸将咖啡一一分到各人面前,才诚心诚意地道:“哥哥也很好。”
路潍州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苏釉便也没再多说话,他端起咖啡来抿了一口,随后用叉子将荷包蛋戳开,橘黄色的溏心溢出来,晶莹剔透。
“以后,”路潍州也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小釉多管着点你哥哥。”
苏釉愣了一下,明知道是客气话,可在抬眼碰上路桥警告的眼神后,他不自觉愉悦地笑了起来。
“好啊,”他说,微微仰头,“我听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