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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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桥垂眸凝视着苏釉,半晌后缓缓向他倾下身去。

    阳光从他身后打过来,为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秾丽五官更见深邃。

    清晨的太阳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而此刻,那道影子正一点点覆到苏釉身上,一寸寸往上,直到他精致的眉眼处。

    苏釉心头微跳,在心底默默计算好了角度。

    如果他伸手来拉自己的话,他想要尽量做出无意间和他十指相扣的效果。

    如果他抗拒,那么他会假装惊慌失措,把自己的手收回来,而如果他没有反应,那么,他则会进一步尝试拉近彼此的距离。

    路桥也果然向他伸出了手来。

    只是和苏釉想象中并不一样,他默默抬手,不动声色地将他卷起的衣摆拉了下来,盖住了那一痕雪白的腰线。

    随后,他面无表情地起身,不轻不重地抬脚踢了踢他的脚尖:“自己起来。”

    苏釉还未从愕然中缓过神来,他咬着唇抬脸看向路桥。

    这个角度的路桥未免过于高大了,他垂眸看着自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莫名地,苏釉心底生出股十分奇怪的感觉。

    仿佛,他是努力攻坚的士兵,而路桥,则是十分牢固的堡垒。

    这堡垒太过沉稳,不动声色,甚至会照顾士兵的挫败感以至于在很多事情上还相当绅士……

    这让士兵无法不怀疑,无论自己多么努力,可能都无法撼动堡垒分毫。

    即便心底无比挫败,可苏釉面上仍保持了平静。

    他穿着运动鞋和长筒足球袜的脚尖被路桥踢得晃了晃,眼底忍不出泄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愤愤然。

    “人家都兄友弟恭,”他小声嘀咕,“哪有你这样的?”

    少年穿了套红白相间的运动装,白色足球袜和小腿的皮肤几乎融成了一体,只足球袜的顶端有几条黑色的条纹,更衬得他皮肤透白,眉眼漆黑,在浅淡的阳光下,那张脸染上些微孩子气的情绪,真实而生动,美得近乎惊人。

    他一只手仍拉着路桥的裤脚,另一只手则反撑在身后,雪白的牙齿咬住粉润的唇瓣,微微仰脸。

    青春在他无知无觉间肆意流淌,莽撞地撞击着别人的心灵。

    他身上的一切,仿似都是极美极好的,好到让人不敢随意伸手碰触。

    大概察觉到路桥身上的戾气消失了,大贝这会儿也半夹着尾巴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

    它嘴里还咬着飞盘,撒娇般从鼻子里对着路桥哼哼了两声,见路桥并没对它怎么样,才又略带得意地甩着嘴里的飞盘提醒苏釉,要记得给自己肉吃。

    苏釉的目光被它吸引,忍不住笑了起来,抬手在它头上狠狠揉了两把。

    “快起来。”路桥像是有些不耐烦了,再次在苏釉小腿上轻踢一下,“小心一会儿有虫子咬你。”

    草坪上都是真正的草皮,就算打理得再干净,也难免会有虫蚁之类的东西,闻言,苏釉主动抬起一只手来,示意对方拉自己一把。

    “我腿都麻了。“他小声嘀咕,但没敢再让路桥负责。

    路桥垂眼看他,像是有些无奈,半晌,他终于向他伸出手去。

    那一瞬间,苏釉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大了起来,阳光下几乎能晃花人的眼睛,他抬起手来与那只手交握,被路桥轻轻一拉就站了起来。

    苏釉的手比路桥小了一圈,温度也低一些,可握着路桥的力度却很大。

    连路桥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都没能成功。

    “别别别。”他单腿跳着,慌慌张张将手搭上路桥的肩头,随后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去,将额头抵在了路桥宽阔的肩膀上。

    “好麻啊哥,”他轻声嘀咕,温软的气息抚过路桥耳侧,像是撒娇又像是请求“让我靠一会儿。”

    像是怕路桥不答应,又低声哼唧道,“求你了啊,哥。”

    那点哼唧声很微弱,像奶猫在叫,可却让路桥全身的肌肉都瞬间绷紧了。

    相握的手蓦地收紧,路桥的声音沉沉地响在耳边,像是命令。

    “别说话。”他说。

    苏釉听话地沉默了下来,只安静地将头抵在路桥肩上,呼吸清浅,和湖边吹来的风融为了一体,轻轻地抚过路桥的耳畔,脖颈,甚至于全身。

    路桥也第一次闻到了苏釉身上除了肥皂香气外的其他味道,很浅,香中带了一点甜甜的糯,像八月桂花的香气隔着湖面被风遥遥送过来,若有似无,却更让人心底发痒,想要将它探寻得一清二楚。

    太阳像是害了羞,躲进云层间,所以即便离得这么近,他们谁也没觉得热。

    但也仅仅是片刻的功夫,路桥便握着苏釉的手臂将他推远了些:“好点了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触碰苏釉,虽然是推开的动作,可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上,微凉肌肤柔软细腻的触感。

    “嗯。”苏釉垂着头,小心翼翼将翘着的那只脚放下,脚尖着地,左右转了转自己的脚腕。

    “好多了,”他将脚放平,抬起的脸上满是喜悦,嘴甜地道,“谢谢哥。”

    “嗯。”路桥放开了他,他后退一步,随即向大贝微一伸手,“走了,去吃肉。”

    “嗷。”大贝兴奋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咬着飞盘冲向路桥。

    路桥弯腰将飞盘拿到手里,一人一狗往副楼去了。

    苏釉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一人一狗的背影渐行渐远,他才微一偏头,对上了主楼花圃前洛颀遥遥投过来的视线。

    苏釉不知道洛颀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也没有办法形容那究竟是怎样一种眼神,但隔着遥远的距离,他能感受到来自于洛颀的,强烈的憎恶。

    如果目光有实质的话,大约可以将他穿个洞吧,苏釉翘着嘴角略带挑衅地想。

    洛颀不高兴的话,他难免就会更高兴一些。

    母子两人隔空对视,谁都没有动,直到小张撑着遮阳伞一溜小跑到洛颀身侧。

    他殷勤地将伞遮在洛颀头顶时,洛颀终于恶狠狠地咬着牙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来:“贱货。”

    “什么?”小张没听清,以为太太是在跟自己说话,不由地问了一句。

    但洛颀没再重复,她偏开脸去,也不管小张的伞能不能遮到自己,大步流星地向不远处的车子走去。

    “太太,”车子驶出路家大门,小张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还是去孙太太家里打牌吗?”

    “嗯?”洛颀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片刻后才像是听懂了小张的问话,她细长的眉微微蹙起,“去龙潭。”

    龙潭是谭淞家的医院,医疗水平在龙城首屈一指。

    “太太是哪里不舒服吗?”小张有些吃惊,又说,“要不要跟先生说,或者先让孙医生过来为您看看?”

    孙医生是路家的家庭医生,小张这样说其实没有什么问题,可洛颀却冷冰冰看他一眼,像是十分厌恶他自作主张。

    小张张了张嘴,像是想为自己解释一两句,可在洛颀冰冷的目光下,最终还是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车厢里安静下来,洛颀想到小张刚刚提及的孙太太,心里不由地又是一阵烦闷。

    这些经常一起打牌的富家太太们知道她把和前夫的孩子接到路家后,已经不止一次想要看看了。

    前两天打牌,孙太太提及郑铭的母亲郑家太太过一阵子过寿,牌桌上几位太太都一致要求她到时一定要带着苏釉过来。

    大家都对她嘴里心肝宝贝一样的男生好奇得不得了。

    洛颀想一想都觉得反胃。

    什么心肝宝贝儿?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是被那个小畜生逼迫至毫无办法下,才不得不顺水推舟扮出一副慈母形象来。

    毕竟,不管以前在外面怎么玩儿,但在家里,路潍州其实还是更喜欢贤妻良母型的女人。

    也是借着路潍州的这种心态,她才堪堪把一步险棋走成了现在的局面。

    只是,这贤妻良母的戏份一旦演起来就须得日日夜夜地演下去。

    她不仅要在路潍州面前演,在外人面前也一样得兢兢业业地演下去。

    这让洛颀有一种无比巨大的憋屈感。

    没有人知道,这憋屈感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她心里折磨着她。

    为苏釉选购衣服时,给他零花钱时,冲他慈爱地微笑时,甚至只是关心一句他的学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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