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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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为了取得她的血,她的血是药引。

    所有人皆是清醒的,唯有她一人将这场做戏看作真实。

    更可笑的是,当她知晓自己的处境,也只敢借助幽暗的环境躲避这种可悲感与无措她始终是不愿意去面对他的。

    书案上的白茶花在一夜之间全部枯萎,花瓣逐渐失去水分和颜色,它们纷纷坠落。落玉缓缓起身将花瓶内枯萎的花枝尽数抽离,转身准备踏出房门之时适逢撞上了一双淡雅如烟的眸子。

    洛离情一袭雪色云纹衣袍,鸦色的发半束着,暖色的光晕染上了他瓷白的侧脸,减弱了他原本的清冷和不可接近。

    双目在刹那间相触,少女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般急促地避开他的视线,慌忙之下手中捧着的瓷瓶亦于她掌心滑落。

    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清水混着白色的花瓣、青色的瓷器碎片溅了满地。

    落玉的眼眶在瞬间浸染了绯色,她试图去掩饰自己的失落,遂弯下腰用手指去拾起一片又一片的碎瓷。

    “瓷瓶而已,碎了也无妨。”

    他的眸子冷清得若山颠深潭,声音淡漠得不含一丝温度。

    落玉指尖一顿,锋利的瓷片在骤然间割破了她的指腹,血珠自她指尖一滴又一滴跌落到地面,进而染红了泛黄的花瓣。

    她仿若没有知觉一般放下了手中的瓷片,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师尊今日前来是为取药引的吗?”

    她的声线有着与往日不同的沉静,然这沉静却透着莫名的压抑。

    他未言,只是将一把匕首和玉制的碗置于书案之上。

    她在他心中始终只是药

    少女将自己的衣袖挽至臂上,露出洁白如玉的腕部,一手握住匕首的刀柄将刃端放置在手腕的肌肤处。

    随着她力度的增加,刀刃逐渐破开了的肌肤,鲜血先是一条细小的红痕而后再汇聚成一小股细流,温热的血液自她腕部纷纷涌入玉腕当中。

    待到盛至小半腕,落玉泛白的唇瓣微动,“师尊,够了吗?”

    她仰起苍白的脸,唇边带笑地望着他。

    入目是少女的笑颜,可他却不想对上这张面容。

    洛离情眉头微蹙,而后又快速舒展。

    察觉到身前之人异样的情绪,落玉语气带着疑惑:“师尊,你为何”

    在她还未来得及询问他之前,便被他提前打断了话语。

    “我无事。”

    落玉眸子里的神采几乎消耗殆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若师尊无事,那便好。”

    洛离情接过盛着血的玉碗,再施以灵气封住药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你不怨吗?”

    他取了自己的血,又反过来问她,落玉笑出了声,“我又怎么会怨呢,若不是您救了我,我哪里又能够苟活至今日。所以只要师尊不抛弃我,怎样都好。”

    她怨,但她更舍不得离开他。

    洛离情神色平稳,冰塑的面容无一丝异动,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你能如此想,也好。”

    他一字一顿地说到,字眼中渗出彻骨的薄凉。

    从始至终,他都对少女腕部狰狞的伤口视而不见,也可说是从来都不曾在乎。

    落玉抬起头,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她的眼圈绯红,声音哽咽。

    “师尊不会骗我,对吗?”

    明知他会如何抉择,她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洛离情依旧缄默未语,半晌,他踏着枯萎的花枝离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落,落玉眼角溢出晶莹的液体,眸中水光浮现。

    她胸腔中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光了空气,窒息、酸涩。

    他的话好似回荡在耳边,他说也好是啊,他伤了她,也好。

    ***

    灵荷在夜间悄然绽放,清香沿着阁楼内的每一个空隙钻入屋内,熏得满室芬芳。

    暮雁离一手倚靠着窗棂,一手持着花鸟团扇。虽是时至夏日,她的面容也是少了几分血色。

    此时的她正在闭目小憩,忽而推门的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人。暮雁离睁开朦胧的双眼,待看清来人后,她起身放下手中的团扇走了过去。

    “夫君。”

    她甜甜地唤到。

    洛离情以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了抚她柔软的墨发,他的动作温柔、专注,让人挑不出一丝缺陷,犹如凡间珍爱娘子至极的夫君一般。

    他在别人眼里看来是最完美的道侣,可是暮雁离却知道他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冰冷的,可是即使如此,她也甘之如饴。

    洛离情将盛装着血的瓷瓶递出,他唇角微动,“此为骨灵之血,可缓和你的心疾。”

    暮雁离接过瓷瓶,眼里划过落寞之色。

    “骨灵之血虽可缓解我的心疾,却是未能根治,不过还是有劳夫君费心了。”

    话罢,她嘴角绽笑。

    治疗的修士心疾除却骨灵之血还有兰因秘境里的灵药。

    世人皆是将那灵药误认为秘境生长的天材地宝,却不知那是骨灵绝望之时割裂的心神所酿。

    放置在她发梢的指尖明显一顿,他微微垂眸,纤长睫羽遮住了眸子里的神色。

    “我自会为你去寻兰因秘境里的灵药。”

    他缓缓说到。

    暮雁离端起那碗血一饮而下,以手帕轻拭唇边的血渍,做完这一切,她的唇弯了弯,“如此,那便有劳夫君了。”

    他最终还是选择伤害那个满心恋慕着自己的少女,却不知晓他最珍视的东西正由此而一点一点地流失。

    ***

    兰因秘境为上古修士的元神陨落所成,集齐了怨恨、痴恋、执妄。凡入秘境者皆会被勾起心中最为痛苦的回记继而迷失其中,且修为越高,越是如此。

    秘境的入口是一条狭长的山谷,山谷形态与外界大体并无不同,若说唯一的奇异便是谷的两侧生长着数千株娇艳欲滴的红花。

    红花善造幻境,为人心之所向亦或者最苦痛的情景,无论是想要得到的,还是想要远离的皆是虚妄,故而此花又名为求不得。

    峡谷中央则流淌着清澈见底的河水,水面上散发着绿荧荧的光,显得诡异而又绮丽。

    沿着河边便是渡口,其旁停靠着一叶小舟,而周遭则是浓密的芦苇荡

    白衣胜雪的人踏着轻缓的步伐向着渡口而去,他神色平静,眉目间安宁得犹如玉制的神像,镌刻着温和、悲悯。

    落玉一边用手指拂开生出绒花的芦苇,一边追寻着他的身影紧跟其后。

    她玉白的脸颊微微泛红,额头的碎发被薄汗所浸湿,鼻端的气息完全紊乱。

    “师尊,可以等一会儿吗?”

    “就等一会儿。”

    落玉的眼底蕴含着深深的愧疚,话语的措词皆是小心翼翼。

    她真没用,今日是她的初次历练,是她辜负了的师尊的期望。

    少女的心思单纯,并未发现四周的异常谷内阴气弥漫,又怎会是音阁一介普通弟子的历练之地。

    洛离情面容精致、清冷,如无一丝瑕疵的昆仑美玉。

    “落玉,过来。”

    他的声音如往日般淡然,微垂的眼眸下涌现出暗色。

    师尊在唤她,落玉眼里的喜悦几乎要凝成实质,她艰难地扒开一片又一片的芦苇,任由娇嫩、细腻的肌肤被割出数条血痕。

    血痕在白如羊脂的肌肤上红得若朱砂般刺眼。

    少女迈着深深浅浅的脚步,与自己眼中的身影愈发的近,然就在快要触碰到他的衣角时,异变陡生。

    漫天的河水在空中凝结成为漩涡,不过片刻便淹没了芦苇荡。落玉还未反应得过来便被卷入其中,接着她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意识逐渐的涣散的少女在即将闭眼之前仍然向着他曾经伫立的地方望去,却未见到她想要看见的身影。

    也好,那样他便可以活下去。

    他活下去便好

    少女在濒死之际如是的想着。

    漩涡在吞噬落玉之后,便又恢复了之前那般的宁静。

    白衣潋滟的人神色平淡地看着整个过程。

    “还是不行么。”

    他的语气平常得仿若溪水淹死了一只蝼蚁。

    她还是不够绝望。

    洛离情淡漠的眼眸微动,遂化光遁入河中。

    一滴雨水跌落在少女的眼睑处,微凉的触感唤醒了她昏沉沉的意识。落玉缓缓睁开双眼,她用手指按了按微微刺痛的额头,待打量清周围的景物后,少女起身寻找着出去的路径。

    她发现自己此时置身于一处凡间的院落,可是她分明是被卷入了秘境的河中。

    不明所以之下,落玉观察着周遭的事物。

    院落里栽种着一丛美人蕉,白茶花皆是生长繁茂,这里的布景尤其像音阁她的住所。

    一切平凡得诡异。

    在她即将陷入迷茫时,一阵女声忽而隔墙响起。

    “听说了吗?此处关押的是克死生母的废太子,这废太子生来容貌便有异与常人,国师曾说他是天煞孤星,若留在宫中便会亡了我朝”

    “天生灾祸之体,那他确实不该活至如今。”

    待话音结束,落玉并未管她们所谈的内容依旧沿着曲折的回廊,走至屋檐下的窗棂,她弓着腰以指尖戳破窗纸往里望去。

    屋内寂静无声,暗得没有一丝光亮,衣着单薄的少年紧闭着双目蜷缩在角落里。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唇色泛白…其神情、动作无不昭示了他的害怕。

    少年面容精致,眉目间带着一种雨后竹叶般的清新、冷清,除却眉心艳若朱砂的红痕,他极像一个人。

    像是幼版的师尊。

    落玉以术法隔墙而入,她走到他跟前欲伸出手去揉少年滑腻若缎的鸦发。不料,她的指尖在距离他一寸时,少年忽然睁开碧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

    “你是谁?”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少年变声独有的韵味。

    落玉面露尴尬,她使劲扯出了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

    “你叫洛离情?”

    听到这句话,少年瞳孔微缩,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方道,“你认识我?”

    他的语气冰冷。

    察觉到眼前之人的戒备、警惕,落玉连忙道,“我不会害你的”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

    面对少年骤然的沉默与冷视,落玉以灵气在指尖幻化出一朵白茶花。花瓣散发着莹莹如玉的光泽,照亮了阴暗的屋子。

    “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果然,少年死寂的眸子亮了一瞬,然而下一刻他偏开头不再看那朵花。

    “收回你的花,我不怕黑。”

    他克制着将那朵灵花抢进怀里的冲动。

    落玉并未理会他不善的语气,而是直接将灵花塞进了他的怀里。刹那间他身形微僵,进而视线与落玉相接。

    “你”

    害怕他会扔掉那朵花,落玉立即道,“我知晓你不怕黑,这只是我的心意而已。”

    她说的情真意切。

    少年捧着白色的灵花,垂眸不语。

    他一袭半旧的月白色丝质衣袍,衣袍下瘦削的骨骼略微凸出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青色的血管甚至肉眼可见。

    落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你饿吗?”

    他恍若并未听见她说话,依旧将头埋在项间。

    得不到他的回答,她欲转身离去。

    却在她即将踏出房门时,他出声了。

    “你不回来了吗?”

    少年的语气不夹杂一丝感情,冷静得可怕。

    落玉回头望向他,“我去给你找吃的,待会儿就回来,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在这里等我,行吗?”

    她以为他害怕,故而安慰他。

    半晌,他抬起头凝视着她,“好。”

    他语言简短,让人听不出情绪。

    待落玉离去之后,房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宫女打扮的人端着一碗腐烂了的清粥走到少年身前,她厌恶地说到,“吃了它。”

    她的眼神从未停留在他身上过,神情嫌弃得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少年恍若未闻,如玉的指节抚上了那瓣灵花。

    许是他的态度激怒了宫女,她放下瓷碗,言语嘲讽道,“不过是一介废太子,还当自己是什么贵人你这不祥之人,本就不该出生。”

    “你该去死!”

    她虽是废太子宫内的侍者,却也心底里觉得这位眉心生有红痕的太子晦气。

    她将自己的不幸归功于他。

    或是习惯于打骂他的缘故,她的目光瞥见了他怀中的那朵灵花,遂挑衅道,“若你不吃了它,便将花给我。”

    她故意折辱他。

    少年眼眸中阴暗顿生,脸上的神情却未变分毫。

    他接过瓷碗,再将瓷碗缓缓举至下颌处就在要靠近他的唇边时,少年突然将瓷碗掷在书案上。

    他不紧不慢地捏住一块瓷片,走到她身前用手指扼住宫女的咽喉,眼底滋生出如潮水般的晦暗。

    “你不该觊觎的”

    他一字一句平缓地说,好似杀死一个人如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温热的血自宫女脖颈处狰狞的裂口汨汨流出,她的气息逐渐衰弱,双目瞪大,似乎不敢置信自己会死在这个废物手里。

    她的身体微微抽搐着。

    不过未有多久,她的气息便消失了,眼里只余下死寂的灰。

    少年神色自然地将自己沾血的手指浸入盛满清水的铜盆中苍白、漂亮的手指与艳色的鲜血杂糅出诡异的美感。

    清洗数遍后,他将那朵灵花重新放入了自己的掌心。

    正在他垂眸观察灵花之际,陈旧的木门忽然发出“咯吱”的响声。

    落玉随即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横陈着的女尸,少女的眼眸先是浮现出惊诧之色,不过片刻又归于平静,她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他。

    她的动作缓慢至极。

    他的目光离开灵花,落入她的眼中。

    “你怕我?”

    少年的声音清冽如泉,语气尤为肯定。

    落玉脚下一顿,她扯了扯唇角,“我怎么会怕你。”

    听到她极为牵强的解释,他清透的瞳眸流转着暗色的光。

    “我生而为罪,世人皆避我为瘟疫,视我若洪水猛兽,他们都想要杀了我。既然如此,我便给予他们解脱。”

    透过窗棂的光线织成一层金纱笼罩着他冷清、精致的眉眼,衬得他如祭台之上圣洁的神像,可这神明却用仁慈的语气说着残忍的字句。

    落玉取出揣在怀里的栗子糕递给他。

    “这是新鲜的糕点,你可以先填点肚子。”

    她试图转移之前的话题。

    少年轻柔地抚摸着掌心的灵花,鸦色的睫羽背着光的缘故,在眼睑下打下一片阴影,他眸内的神情同时也被阴影所遮掩。

    “你说,世间有真心吗?”

    他看似随意地问到。

    落玉笑眼盈盈道,“自然有真心。”

    她未留意到他眼底暗色。

    他缓缓抬首望着她。

    “你能抱一下我吗?”

    少年神色无害,宛若受伤的小鹿。

    落玉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走到少年身前拥住了他。

    他将手指放置在她纤细的脖颈处,继而用隐藏在衣袖中的瓷片划破了她的喉管。

    “你分明是怕我,又何必编造谎言呢?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少年贴着她耳语,声线软了一些。

    落玉捂住自己喷涌着鲜血的脖颈,目光定在他身上。

    她的嘴唇动了动,然终是无声。

    落玉的眼神先是不敢相信,后又转向无助,最后变成绝望,之后再定格于此。

    少年恍若未见那至死未闭上的眸,他捡起地上沾着血的栗子糕,放在唇边,轻轻地咬下,却又微微皱眉。

    温热、香甜的栗子糕是苦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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