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绯色黎明【晋江独发】(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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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婀娜,唱一腔好听的黄梅戏,在燕京戏院里是最当红的一位,流传了不少曲调,后来二十出头的时候,被一位导演看中,要她来试镜,在饭局上认识了黎瀚,两人顺理成章在了一起。那真是一段佳话,顾鸢心高气傲,但也到底是活在象牙塔里??因为从小长得漂亮,虽然是戏院师父捡来的弃婴,也因为性子活泼灵动,在戏院里格外受照顾,人人都喜欢,顾鸢的生活里也就唱戏这一件事,不明人性险恶,对谁也没防备心。
这样的日子一直相处到黎羡南十几岁的时候,那时生活确实和平。
直到有一年,顾鸢出门,不知道是谁跟她说了黎瀚和她妻子开放关系的事情,顾鸢的心性上来,吵着要黎瀚给个说法。
那年吴千茹回来,黎瀚恰巧要将目光放在国外的房产投资上,于是他顺理成章选择了利益。
跟顾鸢仿佛只是一场露水情缘,又或者说,她只是比较漂亮,比较单纯的那个,又恰好生了一个懂事优秀的儿子,所以黎瀚愿意把她当做一个比较讨他欢心的那个。
顾鸢也心高气傲,分手就分手,自己又不是不能养儿子??那时黎瀚给了她一套别墅,给她股票,给她公司,那时顾鸢什么都不懂,最后被黎瀚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别墅的维护费和物业费用极高,股票是会跌赔的,公司运营不当也是会负债破产的。
顾鸢只会唱戏,她从小就唱戏,出了这象牙塔什么都不会,好像患了一场延迟了很久的产后抑郁。
最后在黎羡南生日那天,顾鸢给他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跟他说生日快乐,妈妈爱你,然后那天夜里从楼上跳下来。
她买了一份人身保险,可不知道自己跳楼自杀保险公司是不理赔的。
黎羡南从来不过生日。
他明明一直活在爱里的,父母好像都很爱他,可是到头来是一场梦中浮萍。
醒了,就什么都没了。
顾鸢爱他,为什么能那么狠心从楼上跳下来。
他起床的时候,下面围了好多人,跳楼的人死相是最狼狈的,那么漂亮的顾鸢死的很不体面。
“这件事后来就被压下来了,其实也是在黎瀚的意料之内,本来顾鸢女士和黎先生就没什么消息,那会吴千茹在国外已经有一个儿子了,就是盛文修,当时媒体捕风捉影,为了维系着表面的关系,说黎先生的母亲是吴千茹,也正好趁那时在有人议论的时候公布了黎先生,说是吴千茹这几年身体不好,带着孩子一直在美国。”
柯棋说,“所以黎先生跟家里的关系很淡漠,以前也不服软的,那次黎先生也在燕京举步维艰,感冒发展成了肺炎,后来也就学会低头了,他说再怎么着,也得继续活着,看看谁活得久,死了算什么本事。”
叶绯静默地听柯棋讲完,也就慢慢想到了很久前。
黎羡南总是一次次确认,风雨汹涌时也要一次次的想她确认。
那点爱意穿破稀薄的沉沦,却也仍然坚定。
她笑笑说,黎羡南,你不用总向我确认的。
那时的叶绯以为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也只是这条雾中路上为她照明的青灯盏盏,却不想她也是闯进来的唯一生灵。
他想看她再继续往前走走,她真往前走,你告诉她没什么可能的,我不适合你,她说那你能心甘情愿吗?
舍不得。
他不相信爱的。
所以在初次相遇的不久后,送她一条钻石手镯,总得分清楚一些吧,好似要证明什么,我同你只是冷漠的金钱关系,只是你恰好出现在这,只是你恰好让我心软。
可是她居然只是贪恋他身边那一点温暖,让他有些匪夷所思,他有什么好温暖的?可也头一次庆幸,在那年的凛冬,遇见了一个划着火柴来同他一起取暖的女孩。
醒了吗,黎明时分,怕你只是一时脑热。
她不挑明,说你还是叫我绯绯吧。
他开始慢慢了解她,她并不是贪图什么,也从不跟他要过什么,这枯寂雪原头一次走进来一个生灵,他也有些小心翼翼,雪原上太冷了,她摇摇头,好像说没关系,我也是没人要的,你是第一个收留我的人。
他就那么想让她高兴点,想让她开心,后来发现自己已经习惯的时候,他开始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其实赵西湄也说对了,越是缺少什么的,成年后就越是会对什么偏执。
黎羡南常常怕有一天叶绯跟他说再见,然后第二天不告而别,他不想听再见,这两个字好像意味着真的不再见了。
不说再见,好像永远都可以再见到。
他自知自己也并不是多么完美,这皑皑雪意劝退多少人,唯有她天不怕地不怕,要跟他一起取暖。
于是原本有些狼狈的小女孩跟在他身边,他也愿意毫无底线的哄着她,圣洁的雪融,原来又是满山盈盈春水,让她变的明媚漂亮。
他说雪山那么多,怎么偏偏选这一座?
她在浮华瑰丽的夜色中,周围人那么多,那么吵闹,她视线寻了一圈,却能准确地落在他身上。
他这样冷冽的雪山,也竟然会为她汹涌。
受伤的鸟是不会活在雪山上的,他却也只盼着这只鸟去看千山万水,去经历该要经历的旅途,她愿意回来,大概也是他唯一的一点愿望。
他不相信爱,却独独在她眼中看到风起云涌后仍然坚定的爱意。
她相信爱,却总不相信像她这样平庸的人会被爱,于是黎羡南事事呵护着她,怎么会呢,绯绯是独一无二的,绯绯值得被爱。
好像两个在这样冷冽的隆冬天里,互相温暖的人。
叶绯那天睡在小西郊,熬了半宿,终于忍不住沉沉睡去,房子是完全复刻了西郊,连点燃的熏香都是西郊的味道。
这是叶绯来到港城睡的第一个踏实觉。
她甚至不知道凌晨时分,在黎明降临前,一架飞机落地,黎羡南忙完了一天的事情,也没顾上休息,匆匆从机场赶往这里。
小西郊的灯亮着,他最喜欢的那几条红龙在池水中慢悠悠地游着。
他放轻脚步推门进来,餐厅里还没有收拾,花艺摆台上的花朵仍然热烈的绽放着。
厨房里单独温着一份晚餐。
好似她的那点小心思,怀揣着一点希望,在这等着他。
黎羡南上楼,推开门,叶绯还在睡着,身上的衣服都没换。
黎羡南走过去,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绯绯,生日快乐,”他低笑,不忍吵醒她,压低声音说,“终于也算是赶过来,亲口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了。”
赵西湄起来上厕所,下楼的时候,见到坐在那儿吃夜宵的人,仿佛撞了鬼。
黎羡南的大衣搭在椅子上,风尘仆仆。
他看见了赵西湄,示意她噤声,“别出声,叶绯睡得浅。”
-
叶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是下午了。
赵西湄和薛如意给她微信留言,说先回去了,让她好好休息。
叶绯揉揉眼睛,总觉得空气中隐约有些淡淡的木质的味道,坚实沉稳,好像还有一些烟草味。
她从床上坐起来,蓦地看见了床头多了个盒子,仿佛礼物。
她心跳剧烈起来,拆开礼物盒子,里面放着一瓶香水,是某个知名的香水品牌,但那款香水知名度并不高。
盒子上绘着一株蕨类植物,打开,是一瓶黑色瓶身的香水,很重的颜色。
她也看到手机上多了一条微信留言,是黎羡南发来的语音??
“我们绯绯不是以前问我用的什么香水,我从燕京给你捎来了,你悠着点儿用,用完咱们就见面了,”他低笑一声,“最近有点忙,时间不多。”
这条语音只有十几秒,隐约还能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有空姐在提示请关机。
然后还有第二条微信语音,短短的五秒。
叶绯慢慢点开??
“叶绯,我爱你。”
正儿八经地叫她名字,也是他第一次说这三个字。
那天下午,叶绯坐在床上,眼泪滚下来,她平静如死水的生活里,他让她哗然翻腾。
予她心安,予她心动。
那天小西郊外面停着一辆鲜花保温车,叶绯下楼,看见几个男人正在更换绣球花。
她很少来这里,那时总觉得这里有些远,也觉得黎羡南不会过来。
她鬼使神差问那人,“绣球花,几天就换一次吗?”
“对啊,冬天换得快,最多四天就要换的,夏天可以久一些,不过您是这儿的女主人?”
“还有别人来吗?”
“我们每个月都过来换四五次,每个月都见着一个男人在这儿等着,挺高的,他每个月都过来,不知道具体几号来,不过待不了太久他就得回去,是燕京人吧?”
叶绯呆愣住,“每个月都来?”
“对啊,每个月都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那天叶绯跑回去,给黎羡南打电话,打了好几通,他似乎在忙,前面都没接,过了一会柯棋给她拨过来,说黎先生在开会,帮她叫一下。
叶绯以前就不爱打扰他工作。
那天破天荒,在一场枯燥无聊的会议上,黎羡南像个逃课的孩子,去了会议室的休息间接听。
“黎羡南,”她忍着声音说,“你是不是又做什么了?”
无端的,很相信。
“哪儿有啊,我哪儿敢背着你做什么。”他笑,声调听着也有些疲倦。
好像那年除夕,他忍着笑故作正经说,哪儿敢啊,哪儿敢算计我们绯绯。
话是这样说,车子却往另一个方向开。
他给了她一个好似情人节的除夕夜,是她这死水般的二十多年里,想起来便能觉得温暖动人的一些珍贵回忆。
“我不信……”她有点固执,非得要个答案,就是一种无名的坚定,无名的相信。
爱是一种讯号,又或者更像是忙忙宇宙中,两情相悦的人总是能有同样的频率,叶绯跟他的联系很少,却也无名的相信是被他爱着的。
原因是什么,她不知道。
那边有人敲门,黎羡南没法儿跟她继续开玩笑,说,“你看看小西郊的书房里。”
“好,那你忙!”叶绯也不忍打扰他。
挂了电话,她去书房。
她是真的没怎么来过这里。
书房的桌上,堆着好几个礼盒,都印着各个名牌的logo,每一个礼盒上都放着一张他亲自写的贺卡。
数一数,有六七个。
??绯绯,我还没破产呢,这个月出差,给你买了一条项链,适合你。
??绯绯,这个月也没破产呢,不过频繁出差,在机场给你买了枚戒指。
??绯绯,我没破产。
??绯绯,快过年了,今年也是公主殿下。
……
黎羡南挺俗套的一个人,戒指项链手链轮着买,只是他只爱买钻石。
每个月,他再忙都会亲自送来一份礼物。
他也不打扰她,仿佛知晓她的学业繁重,她的课是早九晚五,还要挤地铁,回家还要看书,忙碌的不像话。
叶绯那年挺爱发朋友圈的,习惯每天睡前发一句晚安,薛如意笑她怎么还在朋友圈打卡睡觉时间呢?
其实想等黎羡南跟她说一句晚安。
黎羡南不忍打扰她。
她其实也挺不高兴的,总不太敢相信黎羡南真会为她做什么。
可黎羡南的爱无处不在。
她站在书房里,给黎羡南也回了一条语音??
我也是。
发完,又犹豫,脸颊有些泛热,她又认认真真说了一句:我也是,真的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