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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病是不会好的。

    徐胜和陈旭赶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陌生的大人换了一拨,商量着墓地葬礼的事情,他俩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看一看,对林城的各个流程都不太熟悉,林舒恩和周自行没少帮衬,忙得整日不着家。

    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去世,勉强算是喜丧,大人们在楼下摆宴席,找厨子打八大碗,还请了戏班子搭了两天台唱丧。

    徐森淼第一次送别亲人,对每一个环节都很陌生,麻木的跟着大人们上香磕头,发请帖、摆桌椅、顺从的被每一位红着眼眶的长辈搂在怀里,院里的爷爷奶奶都是看着她长大的,纷纷想要哄一哄她,她都没什么反应。

    徐胜和陈旭回来前,徐森淼俨然一个能顶半边天的大人,她独自一人面对死亡,平静的制止了林舟进门,自己跪下给徐奶奶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去寻求林舒恩和周自行的帮助,她甚至在去医院前检查了家里的门窗水电,关好了灯,锁好了门,细心的带上了徐奶奶的身份证和户口本。

    徐奶奶一生要强,早年间丈夫去世不愿再嫁,她跟着兄姐闯关东,零下十几度的冰天雪地里穿着布鞋拉石料,夜里回家脚上能结一层冰,就这么一毛一毛的挣,愣是把孩子们拉扯大了,徐森淼不想给她丢人。

    直到徐胜和陈旭回来,等能做主的爸爸妈妈出现,她才像是电量耗尽般,变回成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女孩,人们和她说话,她礼貌的答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喧闹的环境中,林舟能做的,只是跟在徐森淼身边,在她发呆时握住她的手。

    徐奶奶出殡那天,送行的队伍排了十余米长,林舒恩红了眼眶,周自行也摘了眼镜,呜咽在唢呐的长鸣中伴着纸钱连成了片,徐森淼却没有哭,徐胜和陈旭也没有哭,直到把徐奶奶送走,和四方宾客道了别,陈旭才一巴掌拍在徐森淼的后背上:“玩疯了是吧你,啊?玩疯了是不是?”

    徐胜刚脱掉孝服,顶着满眼疲惫的红血丝拦住了陈旭,大喝一声:“行了!”

    陈旭不肯停,训斥中夹杂着沉沉的哭腔:“我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让你照顾好奶奶,你怎么答应我的,啊?”

    徐胜又吼了一句:“行了!你少说两句!孩子也不好受!”

    徐胜的体谅松动了徐森淼麻木的神经,这些天她跟着大人们走流程,见师父打方肉碗,会觉得没有奶奶做好吃;听唱吹的唱《好人一生平安》,会觉得奶奶不喜欢这个调子;上香时看向黑白分明的遗照,会有一种迷茫的、困惑的陌生。

    她总是时不时陷入无意识的停顿中,要缓一缓神,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此时此刻,在妈妈的泪水和爸爸的怀抱中,她才明白,疼爱她的奶奶走了,她不好受。

    徐家的门没有关严实,林舟靠在楼道里,听着徐家哭成一团,想起前些天自己问妈妈的话,她问林舒恩:“徐奶奶不是徐叔叔的妈妈吗?徐叔叔为什么不哭呢。”

    林舒恩轻轻抱着她:“徐叔叔是大人了。”

    林舟不太懂,又问:“大人不能哭吗?”

    林舒恩说:“大人啊,不能伤心太久,他们还要过日子的。”

    无论多么伤心,多么难过,日子还是要继续的,徐奶奶不在了,没有人能照顾徐森淼了,徐胜和陈旭的生意还在起步阶段,建在南方的厂子一日也离不了人,他俩商量了许久,决定带着徐森淼去南州上学。

    周自行和林舟说了这件事,林舟当场就不干了,平日猫儿一样的小姑娘炸了毛,近乎无理取闹的反驳着大人的安排:“小淼、小淼考上徐中了啊,徐中不是最好的学校吗,去南州,南州去就白考了啊。”

    林舒恩叹了口气,劝慰道:“南州也有好学校的,小淼在那边,也能好好上学的。”

    林舟急得跺脚:“可是,可是南州那么远,干嘛非让小淼去呢,小淼住宿不行吗,二中、五中,都可以住宿的啊。”

    林舒恩轻轻摇头:“住宿生周末也要回家的,没有人照顾她呀。”

    林舟听不进去:“那让小淼来咱们家住呀,让小淼和我住。”

    林舒恩沉默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非要吃糖的小朋友,周自行就轻轻的说:“孩子,总要跟父母在一起的呀。”

    林舟被这句话说的愣住了,直到这会儿,她才想起来,他们不是徐森淼的亲人,无论多么亲近,都没有和她血脉相连,徐森淼刚刚和一位至亲分别,不能再一次面对分别。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安排学校、收拾行李,徐森淼成绩优异,又有特长生身份加持,成功被一所重点中学录取,学籍还留在林城,算是外省借读生,至于行李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徐奶奶的东西徐森淼没动,只打包了自己的衣物书本,动身的日子比出成绩的日子来的还要更快些,一转眼,就到夏末了。

    徐森淼走得那天,林舟异常的懂事,没有哭闹,也没有粘人,林舟面对五年级分班的不安会使小性子,面对小升初的不安会使小性子,然而等到了真正的分别,她却长大了,接受了,只是看着徐森淼背上的小提琴说:“记得练琴。”

    她可以在周自行面前跺脚,可以和林舒恩无理取闹,却没有办法阻止徐森淼跟着爸爸妈妈,甚至没有勇气问一句——“那你还回来吗?”

    林舟心里有深深地,强烈的自责。

    她遵循着小时候受到的教导,感情无法消化,只能寄托,认为摔了一跤是石头的错,咬到舌头是西蓝花的错,没有天灾意外,一切的错误都要有可以责怪的人,徐奶奶的死,她选择恨自己。

    火车站混乱的人流中,徐森淼抱了抱她,应允道:“好。”

    成长路上,有死别,也有生离,过往彼此陪伴的漫长岁月里,她们不吵架、不冷战、一点点分歧的出现都会有一方迅速妥协,在林舟和徐森淼的年少时光中,终究没有遇到什么不能转圜的大事,比彼此更重要。

    但她们还是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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