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灯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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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十年之前，程嘉绍对她说这句话，她会当作是对她的祝福。</p>那时候的程嘉绍太过耀眼了，每一次考试，他的名字永远都在最前面。</p>
少年人的眉眼之中有不服输的韧劲，唇边也永远带着明媚笑意。</p>
她从十五岁就开始了她漫长的暗恋，在那三年里，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与他有关的记忆片段。</p>
开学那一天他坐在桂花树下和别人谈笑；她路过他的教室，望见他在一片嘈杂之中安宁的睡颜；还有她越过操场的灌木丛，看见的在足球场上奔跑的少年。</p>
太多太多，至今回想起，仍旧心如擂鼓。</p>
他于她而言就像是茫茫大海之上一座白色的灯塔，只要想起他，心中就会生起无数的勇气，用力地伸手去抓住身边的一切，不肯放弃任何一点和世界的连结。</p>
那时候的她不是海上的船帆，只是灯塔附近海域里一块沉于海底的石。</p>
而这些年来她渐渐被海水漂流到远方，身上长满了海草，她早已经看不见他的光亮了。</p>
她笑了笑，挥挥手和他说了再见。</p>
司槿重新走回奶奶的病房之前，尚未推门进去，就听见了徐安平的声音。</p>
她透过门上的玻璃往病房里看，徐安平坐在奶奶床前，严琴和徐之咏都站在他身后。</p>
他握着奶奶的手，奶奶苍白衰老的手在他肥大手掌之中小得犹如幼童。</p>
他说，“妈，您放心去吧。我们会照顾好小咏，小槿现在也不是小女孩，她都订婚了，能照顾好自己的。”</p>
“你放心，小槿已经答应了会花三十万给你买最好的墓地，我们都会常常过来看您，不会让您孤单的。”</p>
司槿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奶奶不能再听这样的话，她也不能。</p>
她推开了病房的门，迅速地将已经凉得差不多的馄饨放在了床头柜上。</p>
“妈。”病房里的人齐齐愣住了，司槿没有停下来，“你喂奶奶吃点馄饨，我有几句话要和爸爸说。”</p>
她始终背对着奶奶，整个病房里只有奶奶一个人会在乎她微红的眼眶。</p>
徐安平有些愣愣地站起来，说了一句场面话，“我和小槿出去商量商量，妈，你好好吃饭。”</p>
徐之咏好奇地抬头忘了司槿一眼，她没有理会他，先一步朝着走廊另一头的楼梯间走去。</p>
她在楼梯面前停下来，背对着徐安平，用力地闭上眼睛，将残存的眼泪都逼了出来。</p>
而后她回过头去，禁不住冷笑起来，“徐安平，你真混蛋啊。”</p>
徐安平这些年生意不顺，意志消沉，常常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出门喝酒，到半夜才会回来。</p>
有一次甚至伸手打了严琴，吓得才上小学的徐之咏半夜哭着给她打电话。</p>
她只听了片刻，冷漠地挂断了，转而拨通了公安局的电话。</p>
这是他们一家人的福报。</p>
他现在胖得有些过分，奶奶的病房里没有开空调，他只坐了一会儿，身上的衣服就已经全都被汗水浸透了。</p>
“小槿，随便你怎么说。”他撩起他衣服的下摆，擦去了他额头上的汗水。</p>
“你奶奶墓地的钱你必须得出，她从前那么辛苦地把你带大，你难道忍心看她的尸骨都无处存放吗？”</p>
司槿没有说话。</p>
“小槿，你现在在那个什么公司干得挺好的，我不信你连三十万都拿不出来。”</p>
“更何况不是还有邵川吗？我知道他有钱，如果你不给，我会去向他要。”</p>
司槿的手，紧紧地收成了拳。</p>
徐安平越发得寸进尺，“前十八年，你没有成年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养你。”</p>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拿现金出来，爸爸很多年前不是给了你一套夏城的小房子吗，你把房子还回来吧。”</p>
她终于忍不住，用力地推了徐安平一把。</p>
她将他推在了墙边，看着他肥硕的身体撞上去，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p>
“徐安平，你还是不是人？病房里躺着的是把你一手带大的母亲，你五岁的时候爷爷就去世了，是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你带大的！”</p>
“你怎么能盼着她死，你怎么能……”</p>
泪水渐渐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松开手，歇斯底里地拍打着他的身体。</p>
徐安平不发一语，只是用双手保护着自己的头，直到司槿精疲力劲，他才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手。</p>
他眼中也有泪水，开口却仍旧是方才的那些话，“小槿，你必须拿出钱来。爸爸手里已经没有钱了，你弟弟还小，他要去上私立初中，他是个男孩子，每年都需要很多钱。”</p>
司槿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一颗心忽而坚硬如铁石。</p>
她伸出手，扶住了楼梯的栏杆，“你的儿子，你自己养。奶奶在一日，我就会赡养她一日，所有的医药费……”</p>
她顿了顿，“丧葬费用，和奶奶有关的，我都会全部承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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