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毒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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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灼打断道:“不必。”
使臣转首,见谢灼手握酒盏坐于昏暗灯光之下,身形如松般挺直,双目如玉般明亮。
他薄唇微微张合,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从孤父皇一辈,上至三代,便再无和亲公主。以一女子只身去国,换取两族和平,此为大祁
历代先祖不齿。孤恪守祖训,自然也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话语铿然若金石,掷地有声,清晰落入每一个人耳里。
谢灼的容貌实在出尘,周身杀伐果决的气场也实在强大,两相齐齐作用,能给人巨大的冲击力。
使臣团迫于其气场,竟不敢与之对视,随即道:“殿下说到底是虚的,和亲能为王朝带来许多裨益才是真的。”
谢灼也不想再多说下去,态度已经摆出来,反正他这条路绝对行不通。
使臣团转而看向上方的皇帝,“陛下觉得此事如何?”
少帝酝酿开口:“和亲一事,裨益确是在千秋万代,能让两国开边境,互通有无,使百姓安居乐业,也是朕喜闻乐见的。但你也看到了,大祁如今唯一未曾出嫁的公主,年纪也实在太小,恐怕去不了北汗国。”
少帝的话语,仿佛委婉推却了此事。
使臣团早就与少帝事先排练好的话术,继续道:“若是大祁无公主可送嫁,换作宗室贵女,只要是陛下赏给北汗的,就算那人是陛下的妃嫔,也是可以的。”
皇帝道:“哦,朕知晓你们可汗爱美人,莫非是看上朕的哪个宫妃了?”
这话引得近旁妃嫔议论纷纷,便是叶婕妤也露出了骇色。
危吟眉预感不妙。
谢启余光轻轻瞥来一眼,两道目光阴寒冰冷,危吟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心尖。
她头皮发麻,以为自己猜错了,强迫自己安定下来,觉得谢启虽然懦弱无能,但不至于做出如此荒谬之事。
可她大抵猜错了,从前那是谢启神志清醒,可如今他脑中血气上涌,胸口的怨气堆积了这么多日,几乎到了一个临界,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谢启真的觉得自己快疯了,全身汗毛都竖起,一一扫过下方众人。
每一人的面容他应该认识,可此刻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竟然一个人的名字都说不出来。
这一份战栗感,令谢启血管暴动,双手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内心的私欲再压抑不住。
他满眼血丝,迫切地想要释放私欲,终于情感占据了理智的上风,问下方使臣:“危家女郎色冠京都,你们可汗喜欢这样的吗?”
“危家女郎?”
“是啊,危家女郎皆是才德双全,朕的皇后正是危家出来的。若某位危家女郎入北汗国,你们可汗喜欢的吗?”
这话好比水落入了油锅,大殿一下炸开来。
危吟眉听懂了,少帝明面上说是危家女郎,实则话里话外指的都只有她一人。
她转头对上少帝闪烁的目光,少帝清了清嗓子:“其实今日,朕还有一要事要向天下宣告。”
安公公从屏障后绕出来,双手捧着一道明黄圣旨。
那一刹那,危吟眉脸上血色尽失。
少帝看她眼里满是恐惧,满意极了,转而看着安公公:“还不快宣朕的旨意?”
安公公枯瘦的双手,哆哆嗦嗦打开圣旨,一个失手,圣旨哗啦滚到了地上。
他吓得赶紧起来,宣道:“奉皇帝之命,诏曰”
就在宦官宣读诏书的那一刻,下方传来的动静。
裴太后大概也意识少帝要做什么,连忙给自家人使眼色,裴素臣先一步离开座位。
同一时刻,摄政王也撩起衣袍,从座位上起身,大步往台阶上走来。
少帝瞪着那下方走来的人,怒而拍桌:“快宣!”
安公公声音细若蚊蝇:“皇后危氏,德行有亏……”
少帝气得一脚踢翻了案几起身,起身去夺安公公手上的诏书,“你是宣给朕听还是给殿里人听!朕亲自来宣!”
此情此景,众人谁还
有心思再关注酒宴,见皇帝反应如此之大,与人争抢圣旨,脸色涨红,状若醉酒疯癫。
谢灼几步走上高台,扯过皇帝手上的圣旨,重重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
“陛下是疯了不成?”
四周寂静下来,宫人跪了一地,纷纷磕头。
少帝瘫软地坐在宝座上,看着谢灼一步步朝他走来,那脚步沉沉,若踩过他心尖一般。
谢灼道:“宣什么?孤在这,陛下来与孤宣。”
少帝不停后退,等到背抵上宝座,才发现已经退无可退。
谢灼眼里是森然的肃杀,俊美的脸部线条,倒映着摇晃的光影,“陛下不宣了吗,那孤来宣。”
他转头朝着下方:“宣,车骑大将军危月入殿觐见。”
一重一重声音,若涟漪从内向外散开:“宣车骑大将军危月觐见”
车骑大将军,危月。
少帝脸色发白,浑身都在发抖,危月这个名字,如石子砸进水面,在他心里激起了巨大的回声。
那是此前一直藏在危家的遗孤!他三皇叔的孩子!
谢灼已经走到他身后,修长冷白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如一把长剑悬在他颈侧。
少帝的身子因为过度害怕,一下停止了颤抖。
他知晓,自己从被夺去圣旨的那一刻,便丧失了主动权。
满堂目光皆聚向殿门,大殿的门向两侧敞开,灯笼投下明亮的光影。
伴随着剑碰盔甲之声,一道脚步声近了。
众人屏气凝神,良久那人终于出现在视界之中。
来人银甲雪亮,长眉挺鼻薄唇,卓拔不凡,端是丰神俊朗。这一地平常路,被他走出了几分惊心动魄来!
少年人从外走来,最后停于玉阶之下。
危吟眉目睹着弟弟的出现,下意识想要起身。
但见危月搁下长剑,躬身下跪,声音震彻大殿:“臣车骑将军危月,见过陛下!”
谢启瞳孔一缩,不记得自己何时封过他车骑大将军。
谢灼道:“危家世代保家卫国,危父早年征战沙场,抵御北疆三国入侵,牺牲在北国战场上,如今危月接过父亲的衣钵,立下赫赫战功,孤封他为车骑大将军。可陛下要却要危家的女郎送去和亲,这样岂非寒天下将士之心?”
“陛下对得起自己做的这个位子吗?”
谢灼声音冰冷又残酷。
“危月,陛下又喝醉了,你来帮他醒醒酒。”
少年人道了一声“好”,握起长剑站起来。当他缓缓从下方走来,拔剑出鞘,秋水一般剑光倒映他一双凤目。
少帝对上了来人那锐利的双眸。那炽热如高阳的目光,从他眼底散射出,竟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陛下,你该醒醒了。”
这便是谢灼亲手教出来的学生,从神态到动作,再到举手投足间的锋芒,像极了他少年时的模样。
长剑完全出鞘,危月双手握住剑柄,直接挥向朝少帝,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少帝张大口鼻,厉声呵斥,刹那间满脑子空白。
伴随众人的惊呼声,有什么东西啷当落地,少帝惊惧过度,身体僵硬成一线。
谢灼搭在他后颈的手,犹如带着鳞片的毒蛇蜿蜒游走,若非这一僵硬的感觉,谢启绝对怀疑自己头颅已经落地。
他回过神来,抬起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头颅还在,掉在地上的是他的发冠。
今日是他的弱冠之日,成人之日,可他象征天子威严的发冠却被人砍落在地,这与砍下他的头颅基本无异。
这是对他帝王之尊的蔑视。
可谢启哪有心
思在乎这个,心里的愤怒已经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他看着危月唇角轻轻一勾,像是他开口,又像是少年时的谢灼对他开口:“陛下,你醒了吗?”
少帝不敢吭声。
至此大殿,寂静无声。
谢灼朝下方使臣开口:“还请回去敬告可汗,莫要打我大祁女人的主意。”
“散席吧。”
少帝的弱冠寿宴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众臣也不敢再在殿内待下去,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一场宴席闹哄哄地散了,宴席上少帝旧疾复发,惊惧过度,被送回行宫。
漆黑的夜幕之上,汇聚了一团浓稠的乌云。
雨水从乌云中落下,起初是春雨如织,很快就化成了泼瓢大雨,噼里啪啦砸在廊前台阶之上。
宴席散后,危月握着宝剑从宴客大殿走出,便见廊下立着一道挺拔的背影,衣袂被风吹得飞扬。
在谢灼身前,大雨磅礴,有翻江倒海之势。
危月抱拳行礼:“七叔。”
男子侧过脸,目光透过飞溅的雨水望过来,轻轻颔首:“现在可以去见你姐姐了。”
危月点头向谢灼道别,抬脚离开,过了会,他转首道:“姐姐现在在哪儿?”
谢灼目光指了一个相反方向,让身边人给他带路。
危月才迈开脚,这时宫门口踉踉跄跄奔来一道身影,正是皇后身边的宦官。
承喜面目惊慌极了,扑通一声跪在雨地里。
谢灼问:“何事?”
“殿下,不好了。”
承喜面庞淋湿,在雨水中仰起头来:“奴婢随娘娘回去后,发现娘娘翻箱倒柜找东西,之后娘娘离开帐子,怎么也不许下人跟着。奴婢后来才知道娘娘是带走了一瓶毒药,现在娘娘人已不知去向……”
危月一惊,首先望向谢灼。
谢灼眉心微蹙一下,道了一句“我知道了”,大步走下台阶,危月知他必定知晓危吟眉在哪,见状连忙跟上。
承喜实在害怕,也快步跟上:“娘娘拿毒药做什么……”
天空好像破开了一个口子,雨水在殿宇之间肆虐,仿佛要淹没人世间。
在黑暗中,一道狭长的长廊上,独自走着一人。她的长裙在风中飘展,两侧珍珠耳环晃动,华光照亮她的眼眸。
两侧绿树婆娑,随着大雨沙沙作响。
危吟眉脸颊上沾满飞溅的水珠,双眸浮动着隐隐的血色,眼底无情而冰冷。
她扣着瓷瓶的边沿的指甲,用力到已经生生出现了裂痕。
她现在就用这毒药,去毒杀了少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