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洞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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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怀中的婴儿被吵醒了好几次,不停地哭闹,危吟眉抱他在殿内踱步,轻声哄着他。


     危吟眉精神紧绷了许久,终于熬不住上榻休息,断断续续睡了两个时辰。


     临近黎明时,一声巨响从四角传来,将危吟眉一下震醒。


     她走到外殿,看到远处建章宫起了大火,浓烟直上云霄,将黑夜都烧红了一边。


     一墙之隔,隐约有喧闹声传来。


     宫人奔进来:“娘娘!娘娘!少将军他、他……”话都说不稳了。


     危吟眉问:“怎么了?”


     “少将军赢了!”


     危吟眉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不仅是她,殿内外的众多人也长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笑。


     “禁卫军控制住了叛军,压下了战乱,反贼的头领缴械投降,太后投缳自尽了,裴老丞相被少将军一箭射杀,死于乱箭之下。少将军正往未央宫赶来。”


     她道:“好,我知晓了。”


     危吟眉回到内殿,坐在摇篮边,拿着拨浪鼓哄着摇篮里的小婴儿。


     危月踏着血色的黎明走进大殿,一入内就看到危吟眉安静地坐在光影中,他让殿内所有宫人都退出去,静悄悄地走过去。


     危吟眉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危月一步步走来,他好像受了伤,行动有些缓慢,浑身上下都是血,她立马放下拨浪鼓,迎上来:“有没有受伤。”


     危月笑了笑:“阿姐,我没事。”


     他眼里布满血色,带兵作战了这么久,已经是累极了。


     危吟眉递给他手绢:“先把脸上的血擦擦。”


     危月望着那手绢,沾满鲜血的手轻轻颤抖,小心翼翼触上去问:“我可以用吗?”


     危吟眉道:“擦吧。”


     这一举叫危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轻轻笑了笑,觉得危吟眉应该是原谅他了,其实从南下回来,她看他的眼神就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他眼里涌起了几分泪珠,拿着那手绢擦去眼中的泪,再擦去指缝间的血水。


     危吟眉轻声道:“你累了,去休息吧。”


     危月摇摇头,他暂时还不能休息,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做。


     “阿姐,你快把东西收拾好。谢灼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你拖不得,再迟便来不及离宫了。”


     危吟眉愣了愣。危月伸手扶住她双臂:“给你传话的宫女是我的人。前夜我本打算与裴素臣一同送你出宫,偷偷为你开一条出城的路,没想到裴家意图谋反。”


     危吟眉望着少年:“你也在帮我?”


     危月看一眼窗外的天色:“苏祁说谢灼得知了宫中的事,已经带兵先回来


     了,阿姐,你快走吧。我在这里帮你遮掩,你趁乱离京。”


     危吟眉伸出手揽住他,危月身子僵硬,慢慢探出手,亦将她拥入自己温暖的胸膛中,在她耳边道:“阿姐,我会好好护好你的孩子。”


     天边泛起一丝淡蓝,黎明冲破黑夜洒向大地,他的面庞也被照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危吟眉望着他,眸中波光闪烁,指腹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迹,与他做了最后的道别,转身走到摇篮边,亲了亲小婴儿的脸蛋。


     危月转过头去,听到了她离去的脚步声。


     伴随着密道声的响起,那一缕属于她身上的香气,也渐渐消散,再也闻不到一丝。


     危月如释重负,手中捧着的头盔跌落在地,留下一道血痕,身子无力靠在桌旁。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只希望危吟眉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的阿姐别再被谢灼抓到了。


     危吟眉出了皇宫。京城的道路上,满地折断的刀剑,尸横遍野,空气里都是浓稠的血腥气。


     天空一片铅灰色,雪还在纷纷地下,好似这雪白能遮盖住一切。


     危月的人接到了危吟眉,危吟眉在他们当中看到了一人,微微愣住:“表哥?”


     裴素臣坐在马上,白衣单薄,眼中淡淡的一片,没什么波澜,只道:“等表妹很久了,走吧。”


     危吟眉翻身上马,握着缰绳的手微紧,想到裴家的事,见他神色平淡,终究没有开口过问什么道:“走吧。”


     朔风吹开路上的雪,马儿迈开四蹄,往北方的城门驰去,危月早就打通好了一切,危吟眉乔装打扮,脸上带了一层人.皮.面具,守城的侍卫没有认出她,一队人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城。


     太阳出来了,光线却依旧微弱,刺骨的风吹在脸上冷极了。


     危吟眉耳畔风声呼啸,脑海中浮现了许多东西,挥之不去危月说谢灼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但看着远方的道路,脑中一切又都烟消云散,这一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点离开。


     谢灼已经在路上了,若回去若得知她不见了,必定会带兵来捉拿她,兴许她得到的会比上一次更狠的报复。


     马儿一路向北疾驰,这一次有人护送在侧,比起上一次顺利许多,让危吟眉生出几分恍惚,觉得自己真的可以逃出去,直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踏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嗒嗒嗒??”


     赫赫的马蹄声,如同刀剑一般锋利,穿破了冬日的冷风,清晰地回荡在雪地里,让人不寒而栗。


     她看着身边的人转头朝后看去,又一个个面上露出惊色。


     危吟眉身子僵住,好像猜到了什么,继续策马奔驰。


     他终究还是赶来了。


     身后的骏马,到底是行军的战马,奔驰速度比他们快得多,马蹄声踩在地面上,犹如击打着鼓面,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此起彼伏。


     危吟眉转过头去,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看到那支队伍如潮水涌来。


     那人驰在最前方,高高坐于马上,一身玄色的劲装,凌厉而威严,俊美无俦的面容天生矜贵,却因神情显得不近人情,眉间已经凝结了一层冷霜。


     那冰凉的眼神,化成了一双利箭朝她射来。


     危吟眉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继续加速策马,她绝对不可能与他回去。


     贴在她脸上人皮.面具不是特别的牢固,就快要掉下来,她腾不出手去戴,弯下身,去自己的行囊里摸索一物。


     身后传来士兵的命令声:“摄政王在此,还不快快停下!”


     危吟眉一身长裙,衣袂在风中飞扬,发丝飘飞如流云,哪怕她乔装过,谢灼依旧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谢灼加快速度。大宛的天马驰走极其快,几瞬之间,所有的马都被甩在了身后,谢灼越过了她周边所有侍卫,与她几乎只差一丈。


     危吟眉转过视线:“谢灼,你答应过让我离开的。现在我必须走了。”


     她的声音随着风传来,多么的轻啊,又这样的温柔。


     可下一刻,她从身侧的行囊拿出来一物,对准了他,扣紧了机关。


     刺骨的风吹来,谢灼看着那只箭弩,身子完全地僵住,冷风灌入衣袖,衣袍猎猎作响。


     谢灼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危吟眉拿着箭弩对准他的那日。


     冬日的艳阳明媚,她捧着箭弩,另一只手指尖拉弓,轻轻扣动机关。只要她松开,那只短箭必将洞穿他的胸膛无疑。


     策马疾驰的谢灼,抬起头对上危吟眉的眸子。


     她没有带面具,眉目炽艳,眼里如血,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雪,衣裙在冷风中吹开犹如一朵盛开的海棠,仿佛一阵风来,便能将她那的花瓣吹碎开。


     她脆弱柔美,又这样冷硬;她说过喜欢他,却又这样的绝情。


     朔风吹卷,风声呼啸。


     危吟眉拉满了短弓,那一刹那,羽箭从箭弩中飞出,声音疾转如风,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


     血沿着马背溅落在地上,开出血色的花来。


     谢灼跌落下马,广阔的视野中,看着危吟眉收起箭弩。


     她用力扯着缰绳,对身边人道:“走!”


     没有回头,义无反顾。


     谢灼跪在雪中,捂着受伤的肩膀,想起在北疆被流矢击中时好像也是这样,他跌落下马,无数人朝他奔来,他被巨大的疼痛淹没,周遭一切喧嚣都沉寂下去,眼前浮现的只有她。


     马儿扬起飞雪,茫茫然的天地间,朔风吹去她的马蹄印,只余下了他一人……


     她当真极其听话,将他所有教她的东西,都学了十成十。


     谢灼感受到了一丝刺骨的痛楚,分不清是伤口更疼还是心更痛,喉结紧绷,仰起头自嘲低低地冷笑,声音压抑着:“好危吟眉,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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